此时玉兰买了云片糕赶来,见贺临霄上了马车,又惊又怕。正要出口却被纷纷拦下,低声道:“此事关乎小姐名声,切莫叫嚷。小姐心中有数。”
玉兰只得闭上嘴,与几人守在一边。
路上的行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都在这儿杵着,对着马车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被几人悻悻赶走。
马车内,便只剩他们二人。
“世子有话不妨直说,何必如此弯弯绕绕?惹人生疑。”冷清露单刀直入。
贺临霄笑颜不改,情绪十分稳定:“毕竟,这话若是大厅广众之下说了,怕是县主要杀我灭口。”
冷清露蹙了蹙眉,她心里晓得此人聪慧机敏,但毕竟是人,不是神,昨日之事她做的缜密,没留下任何证据,莫非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于是假意装聋作哑:“世子此言差矣,小女子才疏学浅,不知世子所言何意。”
“冷大小姐好手段,好谋虑,令我佩服不已,怎会听不懂本世子的话?”贺临霄却不打算就此揭过,唇枪舌战。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两人都盯着彼此不说话。
贺临霄眼神冰冷凌厉,似是想把她的心思看个清楚,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冷清露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眼神,强装镇定:“世子这是怀疑我陷害太子殿下?”
“难道不是吗?”贺临霄争锋相对。
冷清露收回视线,如今再装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就算承认,他也没有证据只认她。
“你利用赵训延醉酒势必会回到厢房歇息,利用手下把下了迷情药的夏寄荣撸到厢房,制造出赵训延酒后兽性大发,轻薄良家少女的样子,再借助外宾对太师府的环境不甚了解,指引他们走错屋子,让所有人见此情形,从而陷害赵训延。”贺临霄收起笑容,就这么看着她。
所有人都意想不到,这件事出自她手。
就如同她今日干干净净一身白,置身风波里,却又在水火之外。
冷清露目光微寒,一瞬间目露杀意。是啊,他说的一步不差,可那又怎样呢?所有的东西和当日太师府的奴婢都被发买了,他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寻不到蛛丝马迹。
冷清露捏紧手中匕首,他确实聪明,不过聪明的过分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冷大小姐栽赃陷害的手段还真是了得。”贺临霄依旧喋喋不休。
“所以呢?这不过只是你的猜测罢了。”冷清露不甘示弱反击道,“无凭无据,还望世子莫要血口喷人,坏了我冷家名声。”
贺临霄淡淡一笑。
诚然,他没有证据,赵训延也查不到证据,没人会想到此事出自她手。还真是够谨慎的。
见他不说话,冷清露胆子也大起来,伶牙俐齿道:“世子既然没有证据,就莫要随意诬陷我。这种陷害皇子的重罪,我可担不起。毕竟,不论陷害何人,按我朝律法,皆要处死。”
言外之意,便是借律法压他。
真是心狠手辣,好不留情。
贺临霄觉得她这般模样有些好笑:“罢了,冷小姐说没有就没有吧。”
冷清露松了口气,想不到他真的顺着台阶下了,令她有些意外。毕竟,贺临霄这脾性,不像是会低头的人。
“如此,告辞。”贺临霄漫不经心道,“希望冷小姐下次做事别被人捉到把柄。”
警告之意尽显。
“有劳世子挂心了。”冷清露面无表情的怼回去。
贺临霄冲她一笑便下车驾马而行。
风驰电掣,尘土飞扬,只能依稀看见少年的背影。
待贺临霄骑到半路,忽的停下,他把手放在胸口,很明显的听到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如被蝴蝶拂过心口,身上泛起细细密密的热意。
那颗久违沉寂的心脏,
重新开始了跳动。
另一头,冷清露见他走了,才收回袖中的匕首,一颗心重重放下。
此人过于聪明,仅是如此就猜出始作俑者是她,不禁令人悚然。
若他敢捅破此事,杀了他也未尝不可。不过以他们俩的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冷清露垂下眼,细细思索一番。觉得时辰不早,遂命几人上车赶往府邸。
回到太师府后,冷清露以最快的速度回雅文苑净身,换了身妥帖的衣裙,赶往皓月堂用晚膳。
皓月堂内。
冷家二房早已坐齐了,江大夫也在,就只差她一人。
冷清露晓得自己来晚了,规规矩矩的向冷老夫人与冷桓行礼道歉。
冷桓应了声,只说教了几句。
冷老夫人倒没怎么怪她,只是问她外出可有累着。还未可以用膳,她便一一与冷老夫人回答。
转身时见多了把凳子,便询问冷老夫人今日可有客人。
“清露,如今府上来了位贵客。”冷老夫人笑容和煦,“今日刚到,方才茶水不小心沾到衣裙,故回厢房换身衣裳。”
贵客?
冷清露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众人寒暄片刻,冷清露见冷清霜的脸明显瘦了,心中十分快慰,但还是假意安慰了几句。
冷老夫人与冷桓都看在眼里,但并未说什么。如今在他们眼里,冷清霜是可有可无,留着她,也不过是为了留一个可以联姻的工具罢了。
不多时,一女子推门而入。
庭芜绿色琵琶襟,配上春辰色褶裙,淡眉秋水,笑靥动人。芙蓉面,杨柳腰,头发绾成朝天髻,五官虽不甚出挑,却有股子妩媚之气扑面而来。
冷清露的瞳孔骤然放大。
那女子进屋笑着对冷老夫人行礼:“老夫人,我来晚了。”
冷老夫人笑着扶她起来,一旁的冷清霜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清露,这是你祖父家中远亲之女,比你爹年幼,家遇变故上京投奔冷家。本姓秋,闺名玉溪。你唤她秋姨便是。”冷老夫人介绍道。
冷清露乖乖的唤了声秋姨。
秋玉溪笑意盈盈:“这就是冷大小姐啊,真不愧是太师府养出来的大小姐。我在苏州从没见着这么娇嫩水灵的姑娘,不仅貌美如花,还知书达理。老夫人真是好福气!”
一番话将冷老夫人哄的服服帖帖。
冷清露看着这一幕,目光寒凉。
一旁的冷清平见她如此,关切的问道:“妹妹,你怎么了?”
冷清露一滞,不知是亲缘关系,还是冷清平本就心思细腻。他总能第一时间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
“无碍。”冷清露微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好奇,从前并未听闻这位秋姨,怎么突然上京来了?”
冷清平瞥了眼与冷老夫人聊的正欢的秋玉溪,与冷清露悄悄耳语:“今日下午恰逢我在府里,在皓月堂听见她与祖母说话。说是其母生下她后便逝世了,老父几年前就病死了,家中孑然一人。”
“今年开春她丈夫因酗酒伤人被官府扣押,不久后死于狱中,如今她孤寡一人,祖母看她可怜就将她留在府里了。祖母也真是,连人背景都没查清楚就敢收留她。便是在祖母面前乖巧听话,谁晓得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
冷清露静静听着没说话。
“妹妹,莫非你怀疑她有问题?”冷清平语不惊人死不休。
冷清露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她。既然她已在冷府住下,日后免不了互相接触,自是该日久见人心。”
冷清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