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57.第 57 章(2 / 2)养鬼有风险首页

邢战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噩梦中,被困在无尽的黑暗中,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偶尔一些破碎的画面闯入脑海,他看见宫牧怒到绯红的脸,看见宫牧舞动长枪,又看见宫牧被无数道影子啃得狼狈不堪。

深深的黑暗束缚着他,意识一点点模糊。

不应该是这样的。邢战心想。

脑中回想起宫牧曾经对过的话,他自己的前世在奈何桥上等了宫牧百年,用情至深,用心至真。

不能吧,这傻逼干的事吧,我会等他一百年我等公交五分钟都嫌长的好吗一定是这家伙骗我还有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太糟心了,最近遇到的鬼比遇到的人还多,都是什么事都怪自己一念之差摸了那铜钱,怎么就那么不心呢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想到这里,邢战心里一空。不能,不应该这样

这回要是死了,一定要抱好阎王爷的大腿,投个好胎,怎么也得出生在一百八十平米的大床上。

他会来找我吗如果没有他,好像还挺寂寞的。

其实并不想死望着不停变换的脸,宫牧沉默不语,但火焰在他眼中燃烧,仿佛活火山下流淌的熔浆,正在寻找一个爆发的契机。

化忌鬼似乎极为享受宫牧此时此刻的表情,在对肉身的争夺中逐渐占取上风,更多时候维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脸。他抬起一只手,虚空半握,黑雾有生命般汇集到他手上,扭曲拉伸成刀的形状,随着一声冷笑,刀尖翻转。

宫牧眉角一跳,怒吼一声扑来,却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眼睁睁看着化忌鬼用鬼刀捅向邢战的心窝。

心口好像被剖开一个大洞,黑烟像血一样喷涌而出,邢战的脸出现,表情痛苦而惊讶。他慢慢地闭上眼睛,再睁开,已彻底变成了化忌鬼的脸。

宫牧彻底发怒,身体化成一支利箭,射向化忌鬼。澎湃的灵力相撞,气墙被硬生生撞碎,宫牧顺势攻上,将自己作为天地间最锋利的武器,斩向化忌鬼。

化忌鬼不敢硬挡,身子一轻,高高跃起,飘出数十米。

“现在我已经有了仙根,你是斗不过我的。”化忌鬼得意道。

这话不还好,一宫牧的怒火更盛。当年化忌真君在天庭犯下重罪,与天兵天将缠斗一番后,凭借鬼身金蝉脱壳,逃到人间,早就没有了仙根,只能靠歪门邪道修行,现在所的仙根,不是从邢战身上抢的还能是怎么来的。

宫牧伸出右手,一道璀璨的红光出现在他手中,光芒散去,出现一杆蟠龙长枪。枪身通体呈金红色,蟠龙盘在笔直的枪杆上,龙头昂扬,须发怒张。他面无表情地转动枪杆,锃亮的枪头划出半个月,耀眼的光刺痛人的眼睛。“当我还是个凡人的时候,世人便封我为战神,可又有几人知道,我根就懒得跟人动刀动枪,之所以会踏上战场,都是因为邢战。”宫牧似乎是在对化忌鬼,又似乎在自言自语,“人皆以为我好战,其实我乐得清闲,若给我一张软塌,一壶清酒,我能躺他个千年。但我宫牧虽懒于战斗,却从不畏于战斗,一旦有人敢犯我底线,我必将打得他永世不得超生”话完,长枪一划,指向化忌鬼。

化忌鬼的脸被黑雾笼罩,看不清表情。

宫牧不再与他废话,身形一晃,化作霞光,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化忌鬼刺去。

化忌鬼也不含糊,行动飘忽不定,时而闪身躲避,时而卷动黑雾,扑向宫牧。

阴冷的黑雾与灼热的烈焰纠缠在一起,黑雾厚重,泰山山压顶般笼罩,烈焰狂野,张牙舞爪地撕开束缚,黑与红互不相让,誓要将彼此吞噬,远远望去,就看见一片灰蒙蒙的山谷中,气流翻腾,惊天动地。

“你敢跟我动手吗”化忌鬼低吼。

宫牧薄唇紧抿,握紧长枪。他确实有所顾忌,不敢下重手,每每使出杀招,眼看即将落到化忌鬼身上时,又硬生生收回。因为那是邢战的肉身

现在的邢战不同于中元节晚被化忌鬼附身的苍泊,那时就是单纯的附体,所以宫牧才能一拳将化忌鬼打出,苍泊最多折损点元气。但此时化忌鬼已与邢战的元神融合在一起,根就无法简单粗暴地撕开,若还是使那晚那招,在化忌鬼被打伤之前,恐怕邢战就已先命丧黄泉。

因此宫牧不得不顾忌,处处受掣肘,力量无法全部发挥出,而化忌鬼有了仙根,已不再是寻常灵体,随着融合不断完善,实力在不断增强。

一想到邢战的意识即将被化忌鬼吞噬,宫牧心急如焚,下手重了怕打伤邢战,下手轻了无异于瘙痒。

化忌鬼被逼得太紧,渐渐也有了火气,一阵阴风刮过,他的声音随风飘荡“荧惑星君,你真当我化忌之名,是白得的”

“我管你是化忌还是别的什么,你动我的人,就别想从我手中逃过”

化忌鬼冷哼一声“我也不是好惹的”

忽然间,他双手一张一合,身上的黑雾瞬间扩散,铺天盖地遮天蔽日,眨眼间整个世界都被黑暗笼罩。

宫牧脚下一顿,失去了方向,无法视物。

“雕虫技”宫牧长枪一抖,枪上蟠龙如同活了一般,昂起头颅,甩动长尾,金红色的虚影蓦然涨大,撕破黑暗直冲云霄,云端金光普照,传来一声清亮高亢的龙啸。

黑暗剥落,牢笼当即被破,仅剩的一点点也被宫牧身上的火焰吞没。

但宫牧却看见四面八方出现无数条裂缝,好像空间被凭空撕开,无数黑乎乎的影子从裂缝中挣出。起先它们还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是一团可以随意扭曲的黑影,但当它们彻底钻出缝隙,身形也逐渐明显,一个接一个地现出人形,脸上戴着千奇百怪的面具。

无数个化忌鬼将宫牧包围,嬉笑怒骂,悲欢离合,千人千面,千面化忌重现眼前。

每一张面具,都是一个表情,每一个表情,都是一段情绪,每一段情绪,都是化忌的力量,源源不断,生生生不息。

化忌鬼双臂一挥,无数化忌鬼影向宫牧飘来,他们就好像没有灵智的魂体,一股脑儿地涌上来,抓住宫牧就一口咬下去,一旦咬到就灰飞烟灭。但他们每咬一口,就吞掉一些宫牧的灵力,他的身影就减淡一分。

宫牧挥舞长枪,护住周身,可化忌鬼影实在是太多了,就像蝗虫一样无孔不入,一击得手便自行消散。渐渐地,他的脸色苍白如雪,眉心的九瓣莲也不像平日般鲜艳,暗暗沉沉蒙上了一层死气。

化忌鬼冷眼旁观,冷笑着看宫牧徒劳地拍打鬼影。

在山石崩塌,不知多深的地底,宋游玄从昏迷中苏醒,发现自己被埋在了乱石中,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溟海”宋游玄关切地呼喊,努力睁大眼睛,希望能在一片黑暗中辨清一些轮廓,哪怕只是一个影子也好。

“唔。”不远处,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溟海”宋游玄惊喜,寻着声音的方向摸过去,指尖触到柔软的织物。

幸亏他们二人都不是普通人,当时化忌鬼又因为邢战的干扰没能下杀手,这点波折还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如果换做别人,恐怕不是被砸成肉泥,就是憋死在地底了。

苍溟海挣扎起身,事出突然,他还是被砸得有点晕。

“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砸伤”宋游玄顺着布料摸到苍溟海的手臂,然后是他细瘦的肩膀,心忧之下,无暇细思,一把将他抱住,“有没有哪里痛”

苍溟海还没回过神来,呆愣地被他抱住,肌肤相触传递来的温度,一时令他失神。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暖了苍溟海记不清楚。自从将两人的天谴之毒都揽在自己身上后,他的身体很快就溃烂见骨,先是手指,然后是手掌,继而蔓延到整个手臂。他自知模样吓人,所以不论天气再炎热,也将自己紧紧包裹在衣物内,拒绝与任何人接触。

慢慢地,他也忘了与人拥抱是何种感觉,时间长了,孤独惯了,也不怎么在意,仿佛人活着就该是如此。可突然之间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竟让他神情恍惚。隔着单薄的衣料,那双手如此厚实,那胸膛如此结实,哪怕只剩下一根根骨头都能感觉到。一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滋味又被翻了出来,细枝末节的事已不记得了,牢牢记在心中的是火热甜蜜的感觉。

好想就这么一直下去。

但当苍溟海只剩白骨的手搭上宋游玄的胳膊,他猛然惊醒,抱着自己的人正是那个狼心狗肺亏欠自己的人

抓住他胳膊的手一紧,指骨勒入他的皮肉,顺势将他推开“走开”

宋游玄正忧心他的身体,浑然没有意识到做了几十年没敢做也做不到的事,猝不及防被他推走。他的手挥过面颊,尖细的指骨在脸上划出一道口子,毒疮被勾破,宋游玄觉得有点痛,但是更痛的是心,仍然记得年少时,他牵着他的手玩耍嬉闹,如今只剩森森枯骨。

可就这么被人推开,宋游玄的心里凉飕飕的,他苦笑了一下摸着起身,勘察四周。

苍溟海看都不看他一眼,闭上眼睛,盘腿打坐。

宋游玄摸黑在狭的空间里摸了一段路,听着身边人极淡极浅的呼吸声,内心反倒平静了。他摸了一会坚硬的石壁,忽然笑道“真是好巧,溟海,你还记得吗,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被困在石穴里了。”

在宋游玄看不到的地方,苍溟海微微皱起了眉。

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但宋游玄毫不气馁,继续自言自语“那时候我们还,整天着能有只聪明强大的灵宠伴随左右,于是偷偷溜到后山,想去抓灵兽。没想到后山地形复杂,野兽杂多,别灵兽了,就连一只鸡都捉不住。后来一场大雨,阻了我们的路,我们被困在一山洞里出不去,要不是兄长们寻来,不定我们就交代在那里了。”

苍溟海如何能忘记,他清楚记得那一夜,他们二人相拥而眠,抵御严寒,互相汲取温暖度过寒夜。但如今物是人非,他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苍溟海充耳不闻。

宋游玄完也觉无趣,继续摸着石壁“那个时候,我们也就泊那般大,一晃那么多年过去,岁月不饶人。泊现在也不知是生是死,他是个好孩子,就是有些天真莽撞,看来你真的很宠他。”

想到苍泊,苍溟海也是一阵烦恼,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自己实在是微不足道。

宋游玄不在话,将周围一圈石壁摸了个遍,长久沉默后,他望着自始至终无动于衷打坐的苍溟海“其实我真的是个自私的人,我正在庆幸我们被困在了一起,如果可以,我宁愿永远与你困在这里,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最后一起死在这里。”

苍溟海又皱起了眉头。

“溟海,你的话还算吗”宋游玄的声音里忽然有丝激动,连音调都变了,“你曾,我们黄泉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