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云中传来一阵桀桀怪笑,犹如厉鬼夜枭,令人毛骨悚然。突然之间,阴风阵阵,黑云飘然远逝,不知所踪。
姚氏反而一怔,心道:“不好,有高人在试探,我这般贸然出手,不出一时三刻,那人便会到来。”不自禁的感到一阵懊恼,转念又想:“相公已经和敌人交上了手,那高手自然也会知道,这么说,我出不出手,也没多大分别。”
挥去念头,不再自怨自艾,将目光专心致志放在濯垢泉中。这片刻的工夫,少白已是第五次沉入潭底。刚才一心对付那阵阴风,但余光也瞧见了少白身上放出的光芒,是如此的气势磅礴,让人难以置信。
她在雨中走来走去,急得连连顿足:“刚才相公示警,已过了半柱香,也不知眼下他怎么样了。唉!也是我痴心妄想,这濯垢泉六度浮沉,方可洗去六道轮回,这一道大关,即便是我,也要大费周章,何况是个尚未开蒙的小子。只是,相公形势岌岌可危,我如何腾出手来,襄助他一臂之力。”但越着急,这最后一道轮回越难濯净。
猛听得一声雄浑之极的闷响从碧水潭底传来,如莽兽吐纳,如长鲸吸水,陡然听到,令人胆战心惊。
姚氏浑身一震,回头瞧去,只见濯垢泉中水波卷起,浊浪滚滚,且一浪高过一浪,到后来竟达一丈之高。未几,潭水中心出现一个巨大旋涡,耳听得水流激荡,隆隆有声。
姚氏不由得花容失色。她虽经历过濯垢之艰辛,但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变化,一时难免不知所措,是否该即可潜水救出爱子,她踌躇不决。
也就在这一念之间,旋涡中心猛地卷起一道三人合抱的巨大水柱,冉冉升起,高三丈方止。水柱凝而不散,悬在半空。
电闪雷鸣,天地通彻。一条电光好似迷路,漫天游荡,从苍穹之上蜿蜒而下,不偏不倚,劈在水柱顶端。姚氏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那水柱之上正是襁褓中的爱子。
姚氏芳心大乱,飞身而起,一抄手将少白抱在怀中,凌空一转,轻飘飘落在碧水潭外。少白一离开,那有如盘龙、游动不息的水柱轰然倒塌,水花飞溅,落入濯垢泉中。
人在空中,姚氏便看见爱子被雷劈但并无大碍,一颗扑通扑通狂跳的心才冷静下来。她爱怜横溢的望着怀中爱子,见少白经历生死大关,心力交瘁,已沉沉睡去,此刻小嘴翕动,尚在梦中呓语。
她在爱子额头深深一吻,眼泪扑簌簌的落下,道:“我可怜的孩子,一出生便没了父母。你若能活下来,有朝一日必会体谅爹娘的良苦用心。这一别,或许就是生离死别,娘这心里……”嗓子哽住,说不出话来,由抽泣进而痛哭。
念及丈夫安危,姚氏不敢耽搁,取出一只丝绸手帕塞入少白襁褓,最后再凝望爱子一眼,一咬牙忍痛将少白放在了濯垢泉石碑之后。
她转身离开,决绝的一挥泪水,往丈夫示警方向快步疾行。没走多远,霍地止步,回头望去,只见黑夜之中,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迅捷异常的滚了过来,沿途泥水飞溅。
顷刻间,那东西到了姚氏面前,竟是一颗皮囊裹成的圆球。姚氏察觉有异,当机立断,一跃而起,凌空一掌拍下。砰的一声,掌风击中那圆球,力道奇猛,那圆球不由自主弹了又弹,一连跌到三丈开在,又骨碌碌的滚了出去。
那圆球发出一迭声的叫骂:“他奶奶的,老子的成名绝技,你一招就破了。人家遇见皮球,都是足踢,你偏用掌力击打。若是你用脚踢,看老子不一口咬掉你的臭脚丫子!”突然一跃而起,站了起来,竟是个活人。
天上一亮,漫天的闪电蜿蜒而下,好似火树银花,把四野照得通明。
姚氏看得分明,那人身子圆滚滚的,四肢奇短,一颗脑袋奇大,乍一看,好像一个南瓜上放了个坛子。
在凄风苦雨中,姚氏看了也发出会心的大笑,叫道:“丧门神,原来是你!你叫丧门神,给自己送丧,倒也名副其实。”
声音穿过滚滚惊雷,清晰传到那人耳中。那人暴跳如雷,气得两条小短腿跳起来,箕指怒骂:“臭婆娘,死到临头还敢寻老子开心,待会儿看老子不抽你的筋,扒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