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尹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一个风神俊朗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书案对面。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沈知庭给自己斟了杯茶,缓缓开口。
尹凡见状,不答反问:“不给我斟一杯?”
“脸?”沈知庭白了他一眼。
“真小气!”尹凡轻嗤一声,自己斟了杯茶,“东西抛出去不久,太子一派便坐不住了,立马根据上面的名字挨个州府去找,只要年龄相似,就随便寻个由头抓了起来,连家人都没放过。”
“如此下去,还不等把人抓完,民愤已然上升,这太子……”
尹凡轻啧一声,“说他蠢,他竟能想到这个法子,说他聪明,他却想到这个法子。”
“但是,他再蠢笨,到底也还有许光延兜底,总归查不到他头上。”
“许光延?他大概也没想到临了临了,自己会栽在这么个玩意儿身上。”沈知庭忍不住讽刺。
尹凡耸耸肩,“那你此番去芜州可还有别的发现?我怎么听白敛说你被狗挠了?我看看。”
说着他就要去看沈知庭脸,却被沈知庭一把拍开,“你何时变得跟他一样无聊,他脑子算账算坏了,你脑子查案查坏了?”
“果然,白敛说得果然没错。”尹凡了然一笑。
“他说什么了?”沈知庭冷眼瞅着对面人。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尹凡,没话说了就滚。”
“啧啧啧……”尹凡摇头感叹:“果真是半厘不差啊。”
见他这副死样子,沈知庭抄起案上一块镇纸便要砸他。
“哎哎哎,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不兴砸,我说我说。”尹凡慌忙拦下他的手。
“他说那晚拿到账本后你就一副神癫癫的模样,成日把狗挂在嘴边,还不让别人说,说了你就恼。本来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真没错。”
他饶有兴趣地看向对面人,“我甚至觉得他都说保守了。”
“白敛!”
沈知庭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把那多嘴的人关进暗牢里,让他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秋分过后,天气渐渐转凉,风打在身上,凉丝丝的,十分惬意。路旁的柿子树上,现已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实,有贪嘴小孩儿时常趁大人不注意爬上去采摘。
“佝偻的竹,驰野的狗,娇艳的牵牛花在开口:路上的行人啊你莫回头,过了望乡到渡口;今生的老者啊你莫停留,来世再与儿孙享天福。
辽阔的原,懒惰的马,枯萎的穿肠草在沙哑:厦里的贵人啊你莫昂首,播了恶因得坏种;现世的凶徒啊你莫得意,不久终粉为渣滓被扬尽。
古韵的州,荒芜的道,狭仄的旧医馆在嘶啸:疫中的病人啊你莫哀悼,遭了妄灾还好报;仁心的医者啊你莫沮丧,阴曹的鬼差势将魂魄把你让。”
一阵阵童谣声,从晋王府里传出。
“殿下,就是这些了。”
“可有查到童谣的出处?”
“属下无能,暂时未能查到出处。”
“你都没有查到?”沈知庭提笔的手不由一顿,眸中划过一抹惊讶,“好,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南风躬身行完礼,恭敬退下。
近日市井中倏尔流传起一首童谣,本来孩子间传唱曲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用不了三两日新鲜劲一过又会换别的,大人们也只当是个乐子。
但怪就怪在,这首童谣不仅没有降热,反而越来越多的人都在传唱,甚至连城西破庙里大字不识一个的乞丐时不时都会哼唱两句,颇有种要传得人尽皆知的架势。
前两日沈知庭偶然经过街巷便听到有孩子正在唱那童谣,什么古韵州、荒芜道的,他觉得字眼很有些熟悉,于是让南风去查查这歌谣是什么、怎么来的。
本来只是单纯好奇,却不想以他的能力竟查不出来处,这就不得不让人起疑,更想一探究竟了。
虽是童言无忌,没人会在意小孩子的言论,但往往就是微尘遮天日、三人言成虎。
最不起眼的才是最危险的。
“忆秋,你觉得此童谣是谁传的?”问话的是尹凡。
沈知庭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倚靠在漆椅上,懒散道:“古韵州、荒芜道、仁心医、疫病人,你觉得这说的是什么?”
“芜州瘟疫?”一旁的白敛恍然大悟,抢先回答。
“看来你这脑子又找回来了啊?”沈知庭忍不住讥讽一句。
被讽刺惯了的白敛权当没听见,继续问:“那是太子一党干的?”
肃王献出良策,并主动请缨前往芜州赈灾,这一举动瞬间打破了他与太子间多年的平衡,要说太子内心毫无波澜,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心中有想法,一旦扎根,必定会同雨后春笋一般,势不可当,直至想法变成现实。
很明显,这种事,不管换过哪一家,都做得出来。
“不会。”沈知庭摇头否定。
“肃王把芜州城防的跟铁桶似的,甚怕太子一党钻空子,他们知不知道芜州有过疫病还两说呢。”
“而且现如今他们正在找之前的人,怕是更没精力做这些,更何况这种迂回曲折的手段,他们想不出来。”
“那或许是许光延呢?他可比那群蠢货能得多。”
“应该也不会。”
尹凡解释:“他要是早就知道芜州疫病,根本不会等现在病都好了才做这些无关痛痒的小麻烦,他会在疫病最严重的时候带人过去,好杀肃王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既比找人速度快,又比童谣效果好,现实面前,肃王更是百口莫辩。快、准、狠,这才是许光延的做事风格。”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作为对家,尹凡早已把那些人的风格特性摸得一清二楚,此事实在不像是太子一党所为。
“那还会有谁呢?”白敛眉头微蹙,脸上写着大大的疑惑。
沈知庭见他这副模样,不禁轻哧一声,只差把傲慢写在脸上。
“怎得,你已知晓?”白敛不服地看向他。
“我当然知道了。”沈知庭转悠着笔杆,漫不经心开口。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