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懂医,要不…现在就先给您…看一下”
她挽起袖子让周公公把脉,她瘦得一点肉都没有,纯皮里包了块骨头,她根本就不怕周公公把脉把出什么就怕他什么都把不出来。
冷宫是个会养人的地,一日三餐凑不齐,春夏秋冬一件衣,奢求希望什么不敢有,有爹有娘无人管,丢到冷宫潇洒去,饿死就地就一躺,躺个十天八个月都无人知,什么有的没的毛病能变出来。
周公公的目光暗了又暗,将她的手轻放下问她:“有胆问您今年多大了?”
“…大概七岁吧!…”她在冷宫里待着根本就不知道年月,更不知自己多大了,但她前不知道的那一次里,刚死回来时听北帝对李辞年说她七岁了,她与李辞年一同降生,所以她就觉得
自己是七岁。
“什么时候过生辰?”
“周公公问这个做什么?”
“想在您每年生辰时候为您送点东西”
“很抱歉,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生辰……”
“那就把今天认回来的喜庆日,当作您的出生日吧!”
“多谢周公公,赐我生辰”
“您是主我是奴,怎能用赐这个词呢?”周公公往袖囗掏了好一会儿的东西,终于从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从瓶中倒出一粒跟豆大的药丸。
“奴有一糖豆,主要尝吗?”
那粒药丸所散发的独特香味,太让她熟悉不过了,跟下在家宴上的菜的毒是一样的,她抬眼看着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去接他囗中所说的“糖豆”,回他一句要,周公公有些迟顿地给她。
她毫不犹豫地将毒药吃下去:“有点苦,糖豆是这个味吗?我不太喜欢……不是要去看太医吗?周公公……”
“是…”
周公公接着在前领路,一步三回头地瞥向李诗年,担心她的情况。此毒服下,一半生,一半死,身体若好定能挺过,若不好一切都只能看天意,这是北帝对认可这个“女儿”的第二重考验。
“周公公,是宫里好还是宫外好”活了七十九次,她只待过俩个地,一个是如囚笼让窒息的皇宫;一个是美得不太真实的灵露山,自己的一切在那些美好面前显得格格不入。
“外面不比这皇宫繁华、富丽堂皇的,但皇宫比不上外面自在、快活。爱钱财的人愿待在宫里,爱自在的人愿待在宫外,俩者在喜欢它们的人面前分不出高低”
“我一直一直都待在宫里,虽是主但从未见过半点繁华,什么富丽堂皇都不过是供给那些真正的主,再分一点去打扮一下这如囚笼般的皇宫引更多无知之人过来,成为这囚笼内的麻雀、金丝雀供那些主欢乐,一个个都落不过什么好的结果……”
周公公停下,回头看他:“那您是不喜……?”
李诗年毫不犹豫地抢回周公公:“我不喜有的人生来就要比旁人高上一等;我不喜有这么一个地方是用权来代表公正;更不喜为满足内心的欢乐或私欲而去决定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一辈子……若用一个词去代表这个地方…那只能是人间炼狱,用一个词去形容这个地方的人…冷漠的怪物……”
她杂复地看着周公公弯了快一辈子的腰。
周公公沉默不语,良久才回她:“…您是喜欢在宫外…”
李诗年走到周公公前面,蹦跳地转过身,将手放在身后,俏皮地真的像一个七岁的孩子:“己经待到坏不能再坏的地方上,再换上任何地方,我……”她转回身蹦蹦跳跳地往前“…都敢我过的一定会比待在皇宫里过的好……”
聊着聊着李诗年似乎忘了这是一场梦,什么都是虚假的,还是把一场不存在的当作一次真实的死亡去面对。
黄昏的太阳在她眼中也着实令人着迷,不蹦了步子越来越沉慢慢地往前走:“周公公…我的死从来就由不得我去决定…我想请你将我尸骨埋到宫外,埋到远离这里的地方……”
“孩子…奴答应您……”
宫外的人渴望进宫去见从未见过的繁华和世面,宫内的人渴望出宫去见那真正的自由和公正,人们总是在渴望一些外表美好的事物,不了解所产生的距离的美感会人本能地对这些事物产生向往之情。
她伸手想要去抓住那天边漂亮的晚霞,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拖着沉重不堪地身体爬起突然捂住嘴巴,鲜血止不住地从口鼻冒出“滴…滴…滴”,她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鲜血(痛…好痛…呜呜…浑身都疼……)
她好像想起来了经历了无数次的家宴,不管是选那道菜都会吃下毒药,家宴成为赌徒的赌场,活着全看天意,现在她也不得不向天低头妥协,不管被北帝杀多少死,死在他手下多少次,她内心还是不甘心,是对这位未见面时就期待好久的“父亲”的再一度失望和痛心……
这孩子始在是……太惨了,周公公于心不忍,小碎步跑过去,边跑边在袖囗里掏东西,蹲下将黑瓶里的止痛的药给李诗年,李诗年将带血的手在华服上擦了好几次下,确定干了不会弄脏别人才颤抖地接过周公公手心里的药,她什么都不问直接吃下去。
周公公是这冷漠里算的上是拥有好心肠的老人,她信得过,即便那再是毒药又能怎样呢?她活不了,活不了……每一次都是,她不甘地在内心怒吼,眼泪不争气地往外落下。她费力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努力朝周公公挤出一抹微笑道:“…谢谢…周公公……”
周公公甚是不解这个孩子到底有多坚强能够含笑地向给她毒药的人道谢,不大哭大闹地从容面对死亡。
她坚强吗?死了七十八次活了七十九次,面对死亡还是会难过会哭,她不坚强吗?她却每一次都能含笑地面对死临来新的重回,将所有的痛苦和绝望埋藏自己内心的最深处……她好像也才七岁…每次活着最长的时间也不过是…那根本就不知道是不是十四岁的生辰夜里……
周公公慌忙地又从袖囗里掏,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的地托着李诗年的脸为她擦净脸中的血渍,浑身疼的有些神志不清,抬眼对上周公公眼中的慈爱。他也有一个外孙,他对那位外孙爱护的不行,一点都让不得吃半点苦,怕是看到跟他外孙差不多大的孩子在自己面前这副惨样,想到了在灵雾山养病的孩子,内心止不住地对李诗年产生怜悯吧!
口中的鲜血没有闸口根本就止不住。
她有气无力地再次开囗:“…谢谢…你…周公公…”
“别…别…您别谢奴…别谢奴……”这么天真的孩子跟自己这个替北帝处理上不得台面的事的人道谢,周公公感觉太……(不知该怎么形容)他有个病狂的念动,想救活这个孩子,她太像那个被自己棒在手心的外孙了。
“…别谢奴…是奴害的您这样…您不该谢该恨……奴…”
“…周公公不必将罪都揽在自己身上……我不傻…他谁都不爱,哪怕自己的亲生骨肉,只要无用…都会让你…来处理……周公公…能求你帮个忙吗?…咳咳…”
“您说,奴一定竭尽全力帮……”
“照顾我妹妹李辞年…求你了…求你了…一定要照顾好她…呜呜…她是我唯一放不下的牵挂……”不管是在梦里还是现实李辞年永远都可以是天不怕地不怕疯子李诗年唯一的软肋。
意识越来越模糊,脑袋一头栽到周公公粗大的手中,死在周公公手上的人多了去了,但唯独这一次他的内心有了负面的情绪,这个孩子多干净善良呀!就像是盛开在黑暗地的白色芍药象征着纯洁和守护,这或许是皇宫里的唯一一抹白吧!芍药喜爱光的地光,注定无法在阴暗的皇宫里开花,未等到花开也会亲手被人折去。宫里就……不适合这美好的事物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