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后院真的只是铸造阳陵冥币,又怕什么搜查呢?只要你伍掌柜能做到问心无愧,本官也会让手下小心行事,必然不会让伍掌柜难办,更不会触犯圣上天威。但若是有人胆敢在万岁爷的眼皮子底下动土,知法犯法,本官也绝不会轻饶。”中尉官丝毫不为伍育之的威胁所动,说话底气十足,直让伍育之暗地里气得咬牙。
奈何在台面上对方为官自己为民,伍育之不敢过于造次,只得板着脸说:“我伍某有幸得到皇上赏识,为皇室铸造阳陵冥币,这乃是主上对我伍某天大的信任,伍某有责任秉承圣意,如果不是皇上的旨意,绝不容许任何人扰乱铸币场的秩序,耽误劳工进度。”
伍育之说罢,朝身侧使了个眼色,招了护院上前来与中尉军相对,似乎是仰仗着有皇帝在背后撑腰,当真不把区区一个中尉官放在眼里了。堂堂一个中尉官被草民这般对待,一时按捺不住,将剑鞘对着伍育之一指:“反了你了!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阻拦本官查案!来啊,给我拿下!”
也不知是不是伍育之在长安城内名声太大,这中尉官虽是新官上任,可他手底下的人却都是听过伍育之大名的,听到上级指令之后都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谁也没想到真要和伍记动手。
中尉官见状更是窝火,直接将佩剑拔出来,大喊道:“本官说的话你们都听不懂吗?谁要是不听从号令,一律按律令处置!”
此号令一出,官兵们立马将手中兵器挺立起来,对准了伍府的家丁,两方都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真会打起来,但如果真要动起手来,以目前这两方针锋相对的气势,必定会有伤亡。
就在离伍记丝绸店不远处,郭解站在暗处,扬起手掌让身后的兄弟们停下匆忙的脚步,躲到墙角后面。他本是暗中追寻无瑕的下落,却发现中尉官往伍府的方向行进,恐事情有变,又一路尾随而来。
“帮主,怎么会有这么多官兵?”手下小猴子悄声问郭解。
“看来那谣言已经传到官府去了。官府如果要用这个借口查办伍爷的铸币场,以伍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恐怕会有一场恶斗。”郭解皱起眉头担担忧地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
“咱们先在这里看看,静观其变。如果官府真要对伍府动手,咱们再出手,省得添不必要的麻烦。”郭解沉着答应。他心里很清楚少年帮的地位,虽是在江湖上名声褒贬不一,但是在官府看来,少年帮与匪寇无异,暗地里急欲除之而后快,如果这时候贸然出手,说不定反而给了官府口实。
“给我进去搜!凡有抵抗者,格杀勿论!”中尉官大声喝令,手下官兵们立马摆出架势,眼看着两方就要进入战斗。
“住手!”
就在形势一触即发之际,一声喝令让双方骤然止住干戈,纷纷扭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令英卓和伍育之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喊出这一声的人竟然是使君!
只见使君带着京兆尹匆匆赶来,后面还跟着一队人马,介入到两方势力中间,止住差点儿爆发的乱斗。瞧着眼前这场景,使君也不由得暗暗深吸一口气,如若不是自己来得及时,恐怕今天真要血染伍记了。眼看使君出现,事情有了转机,暗中的郭解及少年帮暂时回避了。
“使君,你怎么会和京兆尹大人一同回来?”英卓早就按捺不住,想跟使君问个明白,但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英卓又不便问得太直接。关于使君出门之后遇到的那一系列事情,都堵在英卓心里头,尤其是看到使君和官府的人一起出现,英卓更是不知该喜还是忧。
“爹,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太子殿下已将这次彻查盗铸币兑换的谣言一案交给孩儿来办。我有太子殿下御赐的令牌在手,任何人见此令牌如见太子殿下亲临,没有我的指令,更不得轻举妄动!”使君说着,掏出刘彻赐予的令牌展示给众人,更像是为了警示气势汹汹的中尉官,还特意将令牌多停留了片刻,然后才小心收起来。
中尉官见到令牌,也不得不低头,忍气吞声地退到了后面:“卑职但凭大人吩咐。”顿了顿,中尉官试探性地向使君问道:“相信京城中的传闻大人已经听说,那我们下面该如何着手,彻查此案?难道不用搜查伍记大院吗?这样办案,恐怕难以服众吧?”
使君知道中尉官是在威胁自己,仍是不卑不亢地回答:“既然太子信任我,将此事交给我调查,我就会全力追查到底。方圆赊贷行在长安城有口皆碑,子钱家无盐淡的为人大家也有目共睹。既然赊贷行一向安分守己,却突然传出这等谣言,这必定是有奸人从中作梗。我们应该从这点查起,先找出煽风点火之人。”
“可如今伍记的嫌疑尚未解除。不管背后是否有人煽风点火,我们既然得知民间而且是在天子脚下,可能有人私铸、盗铸钱币,却不追究,是不是也太不把律法当一回事儿了?”中尉官理直气壮地说道。
“中尉大人此言差矣。朝廷有朝廷的律法,中尉军的本分乃是在城中巡逻以确保市民安全,中尉大人却不以搜查令就带兵妄图擅闯民宅,此乃为官之大忌。何况这伍记铸币坊乃是皇上圣旨钦点,担任着铸造阳陵冥币的大任,相信中尉官和您的手下并不都是些精通铸币之人,就这么贸然闯入,若是不小心损坏了铸币工具,这个责任中尉大人担得起?所以我还是劝告中尉大人,得三思而行才是。”京兆尹用文人一贯慢条斯理的调子反驳中尉官,却是句句抓住了理,竟让中尉官一时语塞,找不到话来反驳。
使君闻言赶紧点了点头,正想顺着话说下去,彻底打消中尉官的念头,谁知伍育之抢先一步开口道:“其实中尉官大人若是当真要查,我伍某也问心无愧。如果中尉大人坚持要到伍某的铸币场搜查,伍某看在使君的份上,放行便是。但京兆尹大人说得有理,这铸币场中的一切均是为了打造阳陵冥币,如果中尉大人的手下不知轻重,对任何东西造成了损坏,这个责任,是否由中尉大人一人承担?如果中尉大人能当着众人的面许下这个承诺,伍某立刻敞开大门迎接大人。”伍育之说着,朝着大门作出了邀请的姿势。
中尉官当即不知所措,全然不见之前的强硬态度,他大抵是怎么都没想到,伍育之会突然变得这般开明。难道是因为有了钦差大臣那个毛头小子撑腰?可这里有那么多双眼睛,想要包庇恐怕困难,那么伍育之是不是真的那么胸有成竹,就算把他们放进去也查不到任何证据,既然如此,那之前又为何极力阻拦甚至不惜爆发冲突呢?
中尉官对伍育之的转变和当下的状况百思不得其解,一时犹豫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