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峪清醒过来时,他就真的已经在王家床上了。——他艰难地一点点地伸出右手,慢慢来回抚摸床沿,床沿上有自己幼时照着剪纸一刀刀刻上去的小人!此刻自己在小时自己的房间!
只是自己身上穿的,还是从何家出来那套被汗湿了又沾染了夜间郊外露水的亵衣,贴在身上,甚有不适之感。
后院中一股股兰花香经狭窄的门缝窗缝飘入室内,从鼻孔飘进心中,淡雅又沁人心脾,让他好受了不少。
但他再仔细一嗅,发现这兰花香味种类陌生了,不是自己小时候熟悉的味道了,应是换新品种了。
印象中,自己是并没有走到宸京城的,一定是有人抬自己到这里来的,到底是谁呢?
他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未得其解时,“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进来的是他的亲生弟弟王岑,王岑入内环视了一圈,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又带上门出去了。
王岑关上门刚下阶梯,还没走远,王峪就听见屋外清晰地传来他声音:“姐,姐,你听我说。”
王岑口中的“姐”是王峪之妹,王岑之姐,王相与夫人第二个孩子,王山雨。
“姐,你可知现在他是整个何家都讨厌的人,就因为何秀质先被养在咱们家,后又被陛下一道圣旨认了干女儿,封了南平公主,远赴南疆和亲,何家现在也一并恨上咱们家了。你知不知道?”王岑急道。
“他可是咱们胞兄!嫡亲长兄!你忘了兄长小时候对我们多好了吗?”王山雨忍不住地咆哮道。
“他被养在何家十一年!他现在是名义上的何相长子!姐姐让开。”王岑道。
“若我不让呢?你所说的这些,都不足以让你以这样的方式对他。”瘦弱的山雨也是个刚性子,竟张臂阻拦几个粗壮的大汉。“虽不知何人悄悄地将他放在了家门口,但他此时尚在病中,你这样颠着他抬着他,我既不眼瞎更不心盲,你真当我不知你在盘算什么谋划什么吗?”
“送二小姐回屋内,看好她,不许她给父亲母亲传信,然后把这个左相之子扔出去!”见山雨不退,王岑对着山雨后背就是一掌,打晕了她,命两个丫鬟将其扶回房中。
得,左相家认为王峪是右相之子,右相家认为他是左相之子。
送回山雨后,王岑命人将王峪连带铺盖卷一起从房内抬出去,经过王家侧跨院,去往后门,王岑已安排好人手在后门接应。
得,又来一次。
相较起第一次在何家被抬出去的速度,自家这段路长得王峪有点惊讶,内心直感叹:陌生了,陌生了,不管是人,还是其他。
“老爷,你猜我这胎是男是女?”王府薛姨娘娇滴滴地道。
“不管男女,都希望他平平安安出生,快快乐乐长大。”王相道。
让王岑没想到的是,在后门直接迎面碰到父亲带着小妾薛姨娘不知来此做甚。
听到父亲王相的声音,王峪如见救命稻草,拼劲全身的力气,将左手从被子中猛地推出了抬架外,垂在外面,随着抬架上下前后摇荡,甚是扎眼。后院建筑多雕有圆框兰花,故而通风良好,又加上此时后门敞开,突然刮来一阵风,上下摇晃的王峪的被子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了他的脸。
“岑儿,站住。”王相见状,一下叫住了往外走的王岑等人,急走两步上前确认所抬之人是王峪,问道:“峪儿,这是……峪儿?”
“你们都退下吧。”王相摆手屏退左右不相关的丫鬟小厮后,问道,“岑儿,抬着峪儿去何处?他何时回来的?”
“我在家中发现长兄时,他已高烧不退,孩儿送他去医馆。因长兄病情紧急,孩儿以长兄身体健康为先,想着尽快送医,未能先禀告父亲,望您老谅解。”王岑这家伙,说这些话的时候,轻轻弓着腰低着眉,态度恭谨如平日,语气沉着不慌乱,神色淡定如常。
王相上前,“高烧了?我看看。”他上手摸了摸王峪额头,果然烫得不行。
“大夫可以请到家里来啊。”王相身后的薛姨娘尖声尖气地道。“顺带啊,也看看我肚子里这个,是男是女,能不能让老爷再获麟儿。”薛姨娘这语气,若是让母亲听到了,她一定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