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奇次日一早就去寻聂宝东，宗派来人隐蔽为先，黄竹镇上的客栈均有果帮耳目，自然是要单独寻得院落租住的，从牙行那打听准没错。

只是他在路上就被人拦下了。

“小奇！”

闻奇回头看见几张笑脸，竟是他在县学的同窗。

“好久不见，半年前你说你要弃文从武就退学走了，怎么也不给我们来封信？”一个胳膊揽了上来，把闻奇的脖子往胳膊下夹。

“一封信没来，是真不认我们这些好友了吗？”闻奇抬头，看见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子。此世武学盛行，打破了男性体质更强的优势，因此风气开放，男女均可入得县学。

“咳咳，哪里，卢用，你可以把我放开了吗？”闻奇面带无奈地道。被卢用好一顿夹，有些传不过气，他是故意被捉住，让几个朋友消消气的，不然以他半个鸣河境的实力，一巴掌就能把卢用拍得吐血。

“我最近勤加苦练白云手，已经练出了属于自己的真气了。”闻奇心里想着。除了数量不够，他已经是真实的鸣河境强者，只是武功来路不明，他不敢随意使用，而镇上虽然暗地里风雨欲来，但明面上却十分和平，因此他也从未有与人交手的机会。

卢用放开了他，却仍然紧紧盯着闻奇的表情。

闻奇无奈地摊手：“继承了家里的汤饼铺子，太忙了，最近才雇了一个人帮我打理店铺。”

闻奇没说真话，因为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半年前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心思已经完全陷在学武上了，虽然拥有原主的记忆，又怕自己暴露来历，所以找了个借口疏远以前和原主关系亲密的好友，一转眼半年就过去了。他也是最近才弄明白，这具身体本来就属于他自己，这才打开了心结。

谁知道他半年前才觉醒宿慧呢？自我意识组成到底是以前世的记忆为主，还是以现在的记忆为主呢？涉及到身份认同的主体性，这就让他无法深究下去了。

上一秒的他和这一秒的他还可以理解为自己是一个连续的思维主体，但如果把时间延长到十几年的长度呢？上一世的他和这一世的他在行为逻辑上不是同一个人，支撑意识的物质基础，也就是大脑中的神经元也不相同。

就像是下载了同样记忆的克隆人也不能认为是同一个人。

闻奇对于自己穿越者的认同也有所解释。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一个人，但是两世记忆中，他更认可那个虽然没有超凡力量，社会形态却更加文明的社会。即是被动影响，也是主动选择。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即使他还是原来的那一个人，经过两世记忆的洗刷，也已经改变成了一个不同的人。如果需要一个更简单的理由支撑闻奇的自我认同，那就是人本身就是动态变化的。

人是一艘活着的忒修斯之船。

闻奇并不疑惑和悲观的原因就在于，他深深意识到人的认知并不固定。他在这个世界还很年轻，充满激情和希望，或许是身体的激素影响，十六岁还算是青春期，但他无比享受着他的生命。

只是站在他面前的“土著”朋友并不懂得他脑子里千回百转的逻辑，然而他们也不需要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