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子的死始于姐姐的突然死亡,这是根本原因,与木月的死不同,木月属于次于姐姐的精神支柱。那么姐姐的死都对于直子来说是一种源于最深处的伤痛,因为人在童年时期的记忆对后续的思维方式的形成甚至成人后的行为模式有着直接影响。姐姐死亡对于直子来说就如同把一个小孩的脊柱生生拖肉带血地拽出来那般,将原本自然的,完好的世界骤然变为灰白,更何况死因为自杀,年幼的直子根本无从寻找原因,只得在前日里饱受宠溺的虚幻与如今接触死亡的现实中被分裂,两大极端的即刻转换使直子埋下了病根,其病因原理并“姐姐死了”这件事,而是“死”这一概念的突然来临。
姐姐死后木月成为唯一精神支柱,但直子的病并不能依靠木月或是成为精神支柱的人好起来。换言之这更像是一种不治之症,所能做到的的最优解即为将类似阿美竂的作用贯穿直子一生,将须臾的幸福变为永恒的,虚幻的直子所认为的现实。可做到这一点完全相当于空想社会主义者实现乌托邦,所以在那样一个精神治疗手段都不完善的年代,直子的死是注定的。
再说木月,其问题所在之处与直子有着类似情况,他们以一种类似亚当与夏娃般的羁绊在现实中摸索青春期的各种问题以塑造自身人格,但伊甸园中夏娃本就是亚当的一根肋骨所创,从自己身上寻找自己是矛盾的,这也就是他们同样是不健全的人的一大原因。从无缘故自杀与只和直子,渡边两人热情这两点可以得出结论,木月与直子的最大区别在于性别。直子在陷入那样的情况后她可以作为一个女性本能地从其他人的陪伴中使自己稳定下来,所以她离不开木月,渡边或是玲子。而木月却无法同直子那样,几乎所有的现实因素都由木月一个人承担。作为一个不健全的人,木月既不能依靠唯一爱的人,也就是直子,因为她也是不健全的人,也无法依赖同为男性的渡边。
木月的内心也许有直子,渡边二人,但在内心的另一维度空间里却只有他一人,木月与直子姐姐的病情也有相似之处,就是他们极强的个性或者是自我意识将自身反噬,形成一种病态的性格特征,进一步增强了自身的心理缺陷,这使他们亦或是这类群体极少甚至是隔绝了一切外部消息。这并非是主动的,而是不知情的,被动的,内心的变化永远是别人毫无察觉的,至少对于变化的那一刻来说。对于这点我的理解是受其强烈自我意识而忽视外部世界这一原因的影响。
至于直子对于木月灵与肉的分离,我认为根本原因在于他们对彼此之间太过熟知,以至于两者早已在某种程度上把对方当成了另一个自己,以至于性欲隔绝于肉体之外。可悲的是,所有这些在直子说时,写时,做时是意识不到的,只有在夜里她通过从阿美竂学来的方法在内心系统地,条理化地分析自己心里的一切时才能被她意识到,但无法将这些转化为有利于她的变得更好的类似行为准则一样的东西,因为每当她进行心理活动时都是痛苦的。
直子面对自己认为重要的人时,有一种极为病态的对于完美的执念,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强迫。这里的完美并非思想上的主义,而是基于贬低自身,抬举他人的心理障碍。她总是强调自己,定义自己为不健全的人。她已经深刻地把自己固定在一个既定的框架内,又或许这也是一种用来逃避未知的,对她来说一片漆黑的外部世界的方式。
在写信时直子完全注重于如何将自己完好的呈现给渡边,也包括写信时的语言逻辑,内容排版,表达正误之类的问题。另外,人在书写时是要注入感情的。直子乱如麻的情感自然无法正常有序地倾注其中。在一个念头冒出后又有其他的念头争相涌出,这也使得直子下笔异常痛苦。
绿子的出现也同样让直子产生了对这个世界的断念,虽然两人并未有过直接接触,但从渡边的信中,直子能感觉出他对绿子有着强烈的向往,而他也势必因为自己的存在摇摆不定。到了这一步,直子还有什么活着的理由呢,自己丧失了所有与外部世界联系的可能,犹如以死去的姿态活着一般,所以她最终选择了把自己交给死亡,交给木月,在死亡这条毒蛇的诱惑下吃下了中毒的爱的果实,在那幽暗的森林中,消解了一切爱与死,性与灵,以及那些禁断的事物。
在我心中,直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普通的,虚幻而美丽的人。她没有任何错,难道不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