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又过九日九夜,玄奘方才醒来,头脑却不复从前的清明灵光,佛经看不进,佛法想不通,说也说不明白,讲也讲不清,多读一会经书就觉得心烦意乱头痛欲裂,似乎是一夜之间失了慧根,与佛绝缘。
此后几月,玄奘常看着后院那株枯死的菩提树,人家与他对话也只会嗯啊的敷衍回应不知道在想什么。
别人只道是这孩子一时间受不了“天才陨落”的打击才成为这般一蹶不振的样子,为此叹息怜悯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事不关己者有之。
对法明长老而言,则是忧心忡忡,一来担心玄奘骤然遭遇打击想不开,二来也害怕玄奘的身体神志还残留什么隐患,修不修佛反倒是最次要的事,玄奘还小,健健康康长大比什么都重要。
这么想着,法明长老来又来到后院探望他,见玄奘还是直直盯着树根,叹道:“玄奘啊,不必如此灰心丧气,过一段时间寺里要开金山法会,届时四方高人齐至,或许有人能解决你的问题,若是……”
还没等法明长老说完,就见自闭多日的玄奘突然转过头来,稚嫩的面孔上脸色平静,平静的不像一个孩子。
“师父,世上有人能知晓过去未来吗?”
骤然得到玄奘的回应,法明长老愣了一下,而后镇定的思索了一下答道:
“应该是有的,听闻当朝有二位道门中人可以算定前后五百年,一是太史令李淳风,一是司天监袁天罡,我们佛门也有一种神通名为‘宿命通’可以知晓过去未来,但是谁会为师就不知道了。”
听完师傅的话,玄奘继续说道:
“师父,我想起来很多事,这些日子才算是理清了,我是海州状元陈光蕊之子,我父前往江州任职路上被奸人所害,那人霸占我母,当朝宰相之女殷温娇,又伪任我父之职上任江州主官。”
玄奘面带悲色,又说道:
“我母彼时怀我在身,委身屈就,待我出生后咬下我左脚小指送入江中,后被师父收养,待我十八岁时会因为辩经被人辱骂无父无母而向您跪求身世,那身世全用我母血肉写就在白绢上被您藏于重梁之上......”
这一番话惊得法明长老白须乱抖,愕然无比,对着玄奘道:“你...玄奘你?!”
“师父,拜这场祸患所赐,我观了过去未来,勘破了胎中之谜,觉悟了宿慧。”
“阿弥陀佛!”法明长老唱了一声佛号平复心情。
玄奘的天资竟至于此?连宿命通这样的佛门大神通都能一夜顿悟?
想到这里,法明长老眼中厉芒闪现,难道玄奘没法研读佛经是因为被天魔夺舍了?
转念又一想,玄奘的身体状况他已经仔细检查过,除了神魂有些许损伤并无他碍,谁能想到竟还有这般后患,但玄奘绝不像是被夺舍的样子。
这些杂乱的思绪在法明长老脑海中一转而过,玄奘并未注意到师父的异样,行了个跪拜道:
“师父,如今我也无法继续念佛,听讲佛偈,否则便有千万种杂音绕耳无法专注凝神,如今又神通尽失,虽有这般造化知晓前缘,却还需要了却恩怨,还望师父怜悯,帮徒儿想想办法。”
这番话听得法明长老眉头紧皱又舒展,一时间感觉玄奘与之前那孩子气模样大相径庭,又不敢轻易断定,只能答应道:
“如今你修不得静功,又有如此因果待了,也罢,你且先宽心,好生修养,待法会召开之日,我去与你请一位修动功的师傅来。”
玄奘听到师傅许诺,又磕了一头:“劳师父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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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贞观七年,国朝已立十五载,繁华气象初现,大唐自立国以来,外患已定,但国内四处有妖邪作乱,朝廷遂令太史令李淳风、司天监袁天罡领军平定。
二人先东后西,转南战北,四处奔波,磋磨数载,总算将国内妖邪能杀尽杀,能敕尽敕,能赶尽赶,又将所率除妖军与边军合流,就地屯田,守护大唐边境抵御妖邪内扰。
虽说朝廷已经尽力施为,但国内难免还有漏网之鱼,不过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妖,诸如猫猫狗狗、狐狸精怪之流,能做的也就是吓唬愚夫,勾引书生之类的事,危害不大,索性也就没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