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青翠，白云万朵，微风习习。

这是草原上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夏日晌午。

一个五六岁大的乌桓幼童，摇摇晃晃在山坡上悠闲惬意地玩耍，手中的玩具是阿耶精心雕出的小木马。幼童将木马放在草地上模仿阿耶骑马的动作，小手推着木马一点点在草地上移动幻想着驰骋的模样。

幼稚无邪的眼睛中，这便是他所有的梦，他要像阿耶一样长大了纵马如风，威武豪气得奔驰在草原上。

小木马却突然自己在柔软的草甸上微微抖动了起来。

当幼童感觉到背后有马蹄声传来，身下的草地竟然开始震颤之时，急忙回首望去，懵懂无知的瞳仁里突然映现出疾驰而来的大群人马。

数百名衣装打扮都与部落里阿耶、阿干们不一样的骑士，手中都挥舞着雪亮的弯刀，迅猛却没有发出任何呐喊声，直直向着自己冲来。

为首那个蒙面阿达的眼睛，竟然是那么的好看……

终究是恐惧战胜了好奇，幼童哇的一声张口哭了出来，回身便向阿嬷所在的帐篷跑去。可是自己短小的双腿无论怎样加快速度，却怎么也快不过身后奔腾的骏马，如滚雷般的蹄声就在脑后轰鸣靠近，手足慌乱间便趔趄着摔倒在地。

挣扎着扭头看去，一只硕大的马蹄踩碎了那只遗忘在草地上的木马，迅即冲出了坡顶，在幼童的哭喊声中，向着坡下毫无设防的乌桓部落营地疾冲了下去。

似乎听到那名眉眼特别好看的首领发出了喝令，当先跨越的骑士一抖缰绳，战马高高跃过摔倒的幼童。

庞大的黑影在幼童弱小的身躯上方一飞而过，只留那马腹下一闪而过恐惧与震惊的眼神，泪眼模糊张大了嘴巴，竟是连哭泣都忘了继续。

无数黑影腾空跨越，无数马蹄在身边奔踏而过。

惊吓住的幼童周围尽是被翻起的草皮与泥土。

惊叫声，哭号声，喝令声，羽箭破空声，弯刀砍入身体的闷响声，兵器的撞击声，瞬间充塞了整个视野内的乌桓营地。

在幼童愕然爬起身再看时，这个小小部落的营地内只余下数十妇孺，正在失魂落魄地寻找着自己的亲人，其余人都无声无息躺在草地之上。

哪怕方才一刻前，还在彼此说笑着，还在哼唱着部族的古老民谣。

刺目的鲜血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下纵横流淌，然后迅速被草地下的土壤滋滋有声地吸了进去。

来年的这片牧场，定会牧草丰盛、鲜花绽放……

而这只是通往峭王所在部落大营路途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部落。

因弱小而依附强大些的部落赖以生存，在风起云涌之时，也是最先感受到风云变幻的残酷。

草芥惜春春已去，风雷至，几点催花雨。

依照与高旭等人的商议，慕容雪率鲜卑狼骑在辽水以东长驱南下，并在高旭出使曾经路过的渡牛滩处渡河，这里却被鲜卑人叫作野牛渡。

此时春汛早已结束，湍急的河水大幅回落，骑兵不用下马便可泅渡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