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下了,我会查清楚的……”
戈恩斯的气息裹着这句话坠于地面,他从牙齿间呼出嘶嘶的声音,像是一只蛇在吐着信子。
没有预料中的暴怒、没有斥骂、他很认真地与夏晚生对视了一阵,什么也没有说,而后他开始环顾自习室、最后目光仿佛被重力牵引落到下方的女人身上。
“谈谈交易吧。”戈恩斯说着,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我要怎么做?”
“释放你的噩兆,让它进入猎犬的心脏与大脑,看看能不能感觉到什么。”
夏晚生说。
“释放……?”
“是的,你刚才不就做到了吗?想想你对战异界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
戈恩斯蹲了下来,他回想着刚才噩兆出现的场景,从腰间解下断刀,将刃口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片刻的沉默后,刀尖沉稳且坚定地用力刺入血肉,伴随着一阵压抑的低吼声,肉被他翻开了,黑色的虫线从刀伤下钻出来,它们像是徐徐伸展的枝丫,穿透周围皮肉,并将它们外翻开,形成花朵似的形状。
看起来就像是胸口上怒盛着一朵玫瑰,鲜红的汁液倾泻而下。
“……妈的。”
戈恩斯咬牙忍着疼痛。
它们几乎是以和戈恩斯心绪同步的速度迅速分成两股,分别绞入了猎犬的胸口和太阳穴。
紧跟着,于女人的身体里传来磨牙似的咀嚼声。
“呵……呵呵。”猎犬无力地笑着,她发出呻吟。
“恶魔……戈恩斯,看看你这幅样子,真悲惨啊。”
戈恩斯忽然感觉脑袋里多了什么,虫线的身躯在有节奏的起伏,它貌似在吞吃着原本属于渡鸦的血肉……他的胃里多出来了血液中的铁锈味和某种略淡的腥味,控制不住地想要呕吐出来。
更让戈恩斯难以接受的是,他察觉到渡鸦好像还活着,她的意识还存在于这具躯壳内,但随着虫线的每一次吞吃,她的意识进入了噩兆,进入了戈恩斯的脑海。
“被吃掉了~被吃掉了~”
渡鸦的声音在戈恩斯的脑海里回荡,虽然他根本没听过这个女生说话,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就是渡鸦,现在她在你身体里了。
“呕……!”
戈恩斯发出一声干呕,没有停下动作,他强撑着吞了两口唾沫,甜腥的口水从喉咙里滑下,引起一阵胀痛。
“然后呢……”他痛苦地低吼,“接下来要怎么做?”
“有感觉联合到了什么意识体吗?”
“有。”
戈恩斯张大嘴,像是溺水的人那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好像是这个身体本来的主人……渡鸦,是叫这个名字是吗?我感觉她在和我讲话。”
“没有其他的声音了吗?”夏晚生问。
“没有……!”
“这样啊。”
夏晚生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他又等了三十秒左右,期间一直和猎犬对视着,确认戈恩斯没有补充后遗憾的叹了口气。
“看来光凭戈恩斯先生你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将它的意识全部拖拽过来……”
他拍了拍戈恩斯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停下了。
“得让你再强一些才可以啊,戈恩斯先生,真遗憾,看来我的愿望得往后拖延了。”夏晚生说。
“没办法,我们就先去处理你的事儿,正好时间也要到了。”
戈恩斯有些恍惚,他先是扶稳了身子,然后问道:“……现在?”
“是的,您不是很着急吗?所以我们速战速决。”
夏晚生蹲下身凑到戈恩斯面前。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我要取走你四分之一的命了,很感谢您照顾我的生意,但为了客户着想我还是需要提醒你,戈恩斯先生,这不是玩笑,回想一下刚才我们的交易,那是一旦确认了就不可撤回的,你确认要进行吗?”
“是的,和我们刚才说的条件一样,没有任何更改,但是——”
戈恩斯满头大汗,好像这短短的几十秒就要让他虚脱了,他用刀尖刺着自己的掌心,使自己能够清醒的思考,将刚才的对话在脑内过了一遍后,他点头了。
“你要说到做到。”
恍惚间,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好像有人曾经对他讲过。
“当然。”
夏晚生点点头,“收了你的命之后,一切麻烦我都帮你摆平,我是很讲信用的。”
他看了眼在地上哀嚎的猎犬,她兴许是想说些什么,不过这具身体失血太严重了,还被斩去了两节脊椎,连正常的对话都是一种奢求,她的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一股戏谑似的笑容。
她有着渡鸦的所有记忆,也全程听完了夏晚生两人的对话。
“呵……呵呵哈,蠢货,你会上当的……”
猎犬在笑着,不知道是对谁说。
“那先把这里的事处理干净吧,戈恩斯先生,能劳烦你动手吗?我觉得这儿有人太吵了,对么?看啊——”
夏晚生说着,指向了猎犬。
“尸体在说话。”
“……”
戈恩斯低下了头,他从猎犬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
同情、嘲讽、讥笑、玩味,他不知道猎犬想表达什么,她看起来并不畏惧死亡,反而是在很期待能看一场好戏。
对此,戈恩斯心里升起了一股情绪,他厌恶这样的眼神,厌恶他人将自己步履蹒跚的整个人生只看做是一场演出。
“真蠢……真蠢。”
猎犬在呢喃着。
“过去了这么多年,戈恩斯你还是没有长大啊……你现在就像一个迷路的小孩看到谁像自己爸爸妈妈就抱上去求助一样,你觉得自己找到救赎了吗……?不,你会死的。”
“是吗?谢谢你的忠告,猎犬,同僚一场,抱歉。”
戈恩斯轻声说着,挥刀砍断了她的脖颈。
“渡鸦是吗……辛苦了。”
他伸出手将女人的眼睛闭阖上。
“尸体怎么处理?”
“带回去,给姜铃做记录,这样起码在店长那边有个交代。”夏晚生说。
“最后一个问题……”戈恩斯垂着眸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