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她，是在河州海台山海景公路的断崖上。

这条海景公路像是挂在断崖上，蜿蜒曲折，临崖逼岸，惊险又壮丽，这是俞前最喜欢的飙车公路。

那也是一个夜晚，俞前从一间叫王者归来的网吧上出来。也是因玩得弹尽粮绝，扫兴而出。

俞前一脸沮丧，上车打着火，一踩油门，车就像脱弦的箭一样，沿着海景公路奔驰。

这条公路是不设路灯的，说是让海台山拥有一方璀璨星空。

此时的俞前哪有心情去仰望星空？他的脚将油门踩得喘不气一样，车如风驰电掣。从空中俯瞰，车灯仿佛在快速画着一幅光的印象派画作。

在当车上到海台山断崖路段时，俞前突然瞥见一辆好看的车停在路边。

“这是一辆豪车！”俞前眼里突然一亮。

俞车对车的兴趣和敏感，让他松开了油门，让车慢减缓，香车美人，他是喜欢看的。

这时，俞前就看见了她。

她，站在崖边，面朝大海，手扶栏杆，有点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或许是山风大了点罢。

灯光之下，俞前看着她长发披肩，素衣飘飘，临风而立的身影，眼睛再也移不开了。他见过的女孩不少，但她却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痴痴地看着，心随着她身影的摇动而动，全然忘记了自己在开车。

“不好！”俞前一个急刹，他的车就几乎要撞在她的车上。

他下车看了看，好在他的动作反应灵敏快速，两车的距离就在毫厘之间。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过来看看车，依旧站在断崖上。

“嘿，美女，怎么一个人在看风景？”俞前主动搭讪。

她没有任何的回应。

“现在风大，你站在上面有点危险。”他又说。

她也没扭头看他，好一会儿，她开口说话了：“小帅哥，你想挣钱吗？”

“挣钱？”俞前问，虽然他现在很缺钱，但他没有表现那种有钱挣就垂涎三尺的丑态。

“你愿不愿意做一个流量过万的有偿视频直播吗？”她问。

“可以啊。”他马上答应。流量过万，这样的直播价值不菲。

“打开你的手机。”她像是一个导演。

他从车上取来了手机。

“有一个问题需要你说明，有偿是什么意思？”他问。

“你过来。”她叫道。

她跳了下来，从扔在地上的一个手袋里掏出手机。

“来，扫一下，我现在付钱给你。”

“给钱我？”

“对呀。”

俞前将信将疑地打开微信，心里想，这像天上掉下的馅饼，怎么可能会砸在他身上？

俞前不管，他现在最缺的是钱。

她手指快速地点了几下，钱便飞到了他的手机上。

俞前一看数量，吓了他一跳，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好，你现在可以直播了。”

“好，你说怎么直播？”

“对着我就可以了。”

“好，好，好。”俞前做了一个ok的手势，他收到了一大笔钱，可不敢怠慢，必须提供一流的服务。

只看见她重新站到崖边，然后扭过头，对着手机镜头。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阿忠，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条视频了。”

她又停了片刻，像是需要换一口气，才接着说：“阿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这时，手机弹幕上开始出现了一些话：

“阿忠是谁？”

“你这么漂亮，跳下去可惜了。”

她说的时候，眼泪开始流下来。

俞前直播到这儿，马上意识到不妙。

然后，俞前听到她又说：“阿忠，我……我对你是一往情深，可你……”

手机弹幕上越来越多：

“究竟发生了什么，真的是跳下去吗？”

“你倒是跳啊，等什么呢？”

“太年轻了，一看就是没有经历过生活。”

“你不跳不行，我浪费那么多流量看你装疯卖傻那我多亏。”

俞前看到她的脚踩着一条横栏，正要爬过围栏，就大声叫道：“等一等，我操作不对，没拍成，得重来！”

“离得太远，看不清。”俞前一边说一边靠近，“不好意思，我的手机像素不高。”

她稍停顿了一下。

就在这片刻的停顿之间，俞前就上前一把将她拦腰抱住。

她没想到他会抱过来，她挣扎着，用力掰俞前的手。

俞前一只还抓住手机的，结果被她一掰就掉了，落到断崖下面。

“我的手机！”俞前叫道，“你要赔我的手机。”

好在她是一个弱女子，最后，她和俞前摔倒在了地上。

乱石磕得俞前的背部一阵剧痛，但是，他的手始终没放开，还紧紧抱住她。

“你放开，放开手。”她在叫着。

这时，俞前才觉有点不好意思，松开了手，但怕她又要跳崖，便迅速爬起来，站在她与围栏之间。

“你这是干嘛呀？”俞前大声地骂道，“你这不是害我吗？”

“我哪里害你了？”她嘟着嘴说，“我想死，与你何干？”

“你没害我？”俞前继续骂，“我刚才收了你的钱，做的是有偿直播，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她没有吭声。

俞前继续说：“我现在就把你钱退给你。你先赔我的手机。”

“我转给你的钱，足够买几台手机了。”她说。

“这钱不是买手机的，是有偿直播的，不一样。”俞前说。

“那你……说怎么赔？”她说，在这里，她一下子也没办法赔手机给他。

“你……除非你有胆量跟我飙一次车，就算你赔了。”俞前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别的招，就随口说。

“飙车？怎么飙法？”

“用你的车。”

“用我的车？”

“对。但你得坐在副驾上，怎么样？”

“飙就飙吧，谁怕谁。”

“钥匙呢？”

“不用钥匙，你上车即可。”

“好，你先上车。”俞前怕她又突然跑去跳崖，就让她先上车。

她拿起地上的手袋，一拉车门就上了车。

开车对于他这个车行老板的儿子来说，都不是难事。

他上车后，熟练启动，然后，一踩油门，汽车就沿着海景公路开了起来。

“这么黑，你怎么不开车灯？”她问。

“我飙车是不开灯的，你怕吗？”俞前问。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死都不怕。”她说。

“那也是。你坐好，我加速了。”俞前说。

随着俞前将油门踩深，车的速度便加速起来了。

在车上，俞前故意大声说话：“这豪车果然是不一样，开起来就TMD的爽。”

脚一踩，短短2-3秒就产生强烈的推背感，让她紧张得手无处安放。

“你看看上面。”俞前提醒她说。

那是繁星满天。

随着汽车越来越快，如一阵风，一道闪过的光影，一切都在后退，一切皆为虚影。

“啊——”当车几乎像要飞起来时，吓得她在拼命尖叫。

她的一只手抓住车上的扶手，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他感觉到她的指甲刺入肉的痛快。

车很快就下了海台山，到了平原乡野。

这时，俞前松了一口气，脚也松开了油门，让车慢慢地行驶，如船在河中漂流，让夜色如雾将车淹没掉，包裹着。

她一直悬着心，才算放了下来，她的手才松开。

“天啊，这太吓人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