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

“确实，热。”

金发碧眼的妹子满头大汗。

“她是留学生吗？”

林恭平心想。

留学生这个中文水平确定能在国内无障碍交流吗？

“你是，好人。”

“我叫贝娜·艾尔肯，你叫我贝娜，就行。”

她轻轻一根手指头点在了林恭平的额头上。

不知为何，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恍惚中，他出现在了一个办公室里。

身体也不再受到他自己操纵，而是被动地看着事情发生。

时间是晚上十点，林恭平跑步冲下公司的楼梯。

他的肚子发出不满的抗议声，酸得像火焰一般的胃液从肚里燃烧到食道，再被他咽下，留下了隐痛的喉咙和带着酸味的吐沫。

它饿了。

胃在抽搐，感知到能量不足的大脑像是小时候特摄片里的奥特曼胸口的闪烁灯一样，用这种感觉给了他要尽快觅食的命令。

林恭平加快脚步，踏出了公司的大门，旁边的便利店闪着温馨的黄光，里面飘来刚出炉面包特有的黄油奶香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让那股味道充满鼻腔。

仿佛那焦脆的外皮，松软的口感，甜香的味道已经充斥了他的嘴巴。

但急促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他有不能停下的理由。

本市的地铁十点一刻关门，从公司回家地铁票五块钱，而打车，就算是用了劵也需要二十以上。

二十分钟以后，林恭平在地铁口停下了他的脚步。

冰冷的铁闸门拉上，他苦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打开烟盒，空空的纸盒子仿佛在张着嘴嘲笑他的无能。

脑海里闪过了很多曾经的画面，他摘下了眼镜，努力地擦拭着已经有些泛黄的玻璃。

它和眼睛都起了雾。

将火机放回口袋，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了一旁的马路边，试图等到一辆出租车。

夜色越来越深了，一旁的烧烤摊仍然人声鼎沸。

“不是我说，公司那几个比都不够跟我装的——”

“懂嘛意思吗弟弟？”

说话的青年赤裸着上身，翻起的白背心露出了他微微隆起的小腹，当然不是在孕育着生命，而是让口腹之欲占领智商高地留下的罪证。

林恭平戴上眼镜，那张脸他认识，公司的同事，面对谁的都是笑脸相迎。

就是因为他的请求，自己才留下来加班。

“要去打个招呼吗？……”

他重新换上了在网上学习的营业微笑，饥饿被他抛在一边，脑海里盘旋着的都是如何和对方一起寒暄的预案。

“那个比姓林的，他不是牛逼吗——”

“不是算的比电脑快吗，哥们一句话，留着跟公司继续算吧弟弟，快不够你算的了。”

青年得意地对着身旁的朋友们吹嘘道，隐约可见的，里面还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哈哈哈哈——”

周围掀起一阵哄笑。

林恭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像是被大雨冲刷的屋顶灰尘，一点一点的从他脸上滑落。

他转过身，手机上预约的车子到了，是时候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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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车子开入通往家的隧道，世界暗了下来。

林恭平不明白了，能者上，庸者下，这个世界原来不是这样的吗？

怎么跟他在学校里学到的不一样？

他回忆着今天。

公司的的项目里有几个很繁琐的计算需要电脑处理，但是时间不够了，想要处理完成，只能花大价钱到网上租服务器进行计算。

而这样又会导致亏本。

看着屏幕上缓慢的进度，整个公司的员工都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有人互相争吵急着甩锅。

有人在调试电脑，试图榨出它的最后一点算力。

有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就在大家都焦头烂额的时候，林恭平站了出来。

他仅凭自己的大脑就击败了公司花大价钱组装的服务器，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计算。

大家露出了小时候看到他做题时，那些专家和老师们脸上的表情。

本以为这样就能早点回家，但是同事一句话就将他打回了加班的深渊。

“小林这么厉害，后面几个项目要不你也算了吧。”

那个在烧烤摊赤裸上身的同事说道。

“呃，我——”

向来不会拒绝别人的林恭平支支吾吾道。

“好好干，弄完我给你涨工资。”

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画了一张悬在空中的大饼。

这张饼看不到样子，嗅不到香气，就只能在老板的口中听个响，但是他还不得不去咬。

要结婚了，但是他没有钱。

这是为什么他不太明白。

为什么同事明明没什么能力还能升迁的那么快？

为什么他一句话就能让自己留在公司饿着肚子加班，而他可以跟人在烧烤摊上吹牛逼。

为什么自己明明比计算机都要厉害，还在为结婚的问题发愁。

想起女友的样子，林恭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随后又沉寂下去。

他想要买栋房。

自己一间，她一间，再给孩子留一间。

对了，再给自己那些宝贝书留一间。

这样也许就能够安心见她的家长。

就是做这梦的时候饿的感觉会让他有些发狂。

林恭平下了车，走进了电梯。

没有买吃的，吃家里的东西可能又要被姐姐嘲笑了。

希望妈妈没有听到自己昨天晚上在厕所里的哭声。

希望爸爸能够原谅他儿子的无能。

希望老板这次给自己画的饼是真的。

自己就要好起来了。

就等自己能够爬完这个坡——

“叮——”

电梯门开了，一股烧焦的味道传入他的鼻腔。

味道很难为，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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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度滴度——”

消防车的声音逐渐远去，林恭平一个人坐在家里的走廊上。

家里着火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父母被送进了医院，姐姐去陪护了，好消息是没什么生命危险，坏消息是治疗费即便报了医保还剩下一个大窟窿。

他走进烧得一片乌黑的家里，用快没电的手机照亮四方。

损坏得非常严重，赔偿费，装修费都得一大笔。

自己为结婚买房攒的钱估计要打水漂了。

转进自己的房间，已经被烧得不剩下什么东西了。

那些在自己梦里要躺进它们新家的书籍们也被烧了个精光。

林恭平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向女友诉说着今天的一切。

“今天老板夸我了，我很快就能升职了，就能攒下更多的钱。”

“我加班处理了很多东西，感觉又学到了不少。”

“我家起火被烧了，但是家里人都没事，我感觉我还挺幸运的。”

“就是这次可能会花出去不少的钱，房子的事情——可能又要拖一拖了。”

不想让女友担心的他尽量往好了说。

单方面地打了很久的字。

最终等来的只有一句回应。

“我们分手吧——”

“我累了，真的等不下去了。”

“我爸明天要给我安排相亲了。”

“就这样了”

林恭平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思考良久，他也只打了一个字过去。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