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里简陋,诸位自便。”九层楼一如往常,偌大的地方不过窗边软榻,中央的茶桌,以及一侧的几个梨花木椅子。
茶桌边放了三个蒲团,一侧的茶侍斟满茶水,放在桌上,便退出门口。
无颜坐在椅子上,清禾则选了茶桌边的蒲团,正对着窗子。祁宴立在清禾后面的墙上,抱着剑长身玉立。
夙姝依旧倚着窗子,饮了一口酒。目光淡淡扫过三人,指间铜钱洒在桌上,“旧人,故人,半人。”
这谶言真是稀奇,连夙姝一时也无法全然参透。
“当年白沙城化成一片焦土,我走遍每个角落,都没发现机关痕迹。本来以为是修为不济,然而这二十年来竟然无一人参透,想来有些事情,只有旧人才能知晓。也只有旧人的信物才能打开。”夙姝的手指遥遥指了指戴着面具的无颜,“那疤是被火烧的吧……”
无颜的脖子处,隐约露出一片狰狞的红痕,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能从中一瞥当年焚城的惨烈。
无颜眸子无甚表情,“我们此前来,是为了跟城主做个交易。”
“说……”夙姝正襟道。
“我愿献上白沙城的机关图纸,协助城主加固白沙城的攻防机关,作为交换,我希望城主能将商瞿交给我处理……”无颜道。
“素闻千机册里有顾烈星留下的机关术秘策,只是白沙城的机关图?”夙姝抬眼,“不太够啊……”
“机关术是师父独创的术法,自然应该有师门传承,不得作为交易。”无颜道。
“师门传承?你们连个宗派名字都没有……”夙姝笑道。
“师父生前曾说,机关术是人间杀器,天下兵器皆凶,功成则哀……故而叫,墨门。”只因乱世动荡,人心沾染墨色,不再赤诚无杂,故而机关术应天下大势而兴。他自认机关术是杀人利器,纵然能抵百万雄兵,也终究不配流芳百世。
“好一个墨门……”夙姝有些出神。
“况且……”无颜继续道,“商瞿不过是小人物,以白沙城机关图纸相换,算是公平。”
“公平?”夙姝笑起来,看着无颜的神色充满怜悯,“你跟恶人城的城主,谈公平?”
一阵脚步声响起,清禾敏锐回头,毒蛇女站在门边,朝着两人打了声招呼。
房梁上跳下一个布巾包头的少年,说中握着半把剪刀。另一边的窗台上,一个贴着眼罩的黑衣男人坐在上面,手里摩挲着细长的蛇皮鞭子。
“城主是打算,明抢?”无颜眼睛眯起来,那种剧烈的愤怒又如火焰一般灼食着心脏。
“你们也知道,白沙城没有规矩……”夙姝漫不经心地倚在矮桌上,托腮看着几人,“寻常人或许做事还要看天道颜面,我被天道所困,已然是天罚,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动手!”
“夙姝……”清禾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夙姝神色一愣,“等等……”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她已经二十年没有听过了。
“你是谁?”夙姝看向清禾,试图在那张陌生稚嫩的脸上,找到一些记忆中的痕迹。
“果然夙家的女儿,都逃不掉被囚困的命运。”此时清禾的身体,被夙蘅掌控。
清禾退入灵识之中,看着外面的自己,这是她第一次在识海中看着自己,允许自己的身体由另一抹灵识掌控。她的身后,识海翻起巨浪,似乎对于肉身易主这件事感到躁动不安。
这是她第一次清楚意识到,若是五彩灵识拼凑不全,自己或许就会成为夙蘅的容器。如果夙蘅想,或者想要复活她的人想。
“你是夙蘅……”夙姝眼睛眯起来,对上那双眸子,这个眼神她再熟悉不过。
“我只是一缕幽魂,暂借了别人的躯壳……”夙蘅道,“我知道那片灵识在你那儿,这次来,是为了拿回我的灵识。”
“你已经死了……”夙姝摇摇头,“就算灵识拼凑起来,也不过是轮回转世而已。”
“你的意思,是不想让我拿回灵识么……”夙蘅的神色变得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