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嫂年近四十,在温柔乡做了半辈子洗衣妇,为人善良温顺,对沈却也多有照顾。
她护住沈却后,又鼓起勇气道:
“大人,我们这些人,就指着温柔乡这点工钱过活,您若收回温柔乡,我等可就没了活路。大人,您是父母官,您要为我们百姓考虑啊。”
市易司官怒喝:
“什么百姓,你能代表百姓?大楚百姓忠君爱国,岂如尔等不服法令,还敢与本官唱反调?我看你是刁民才对!”
一通喝骂,四下寂然。
宋嫂神色戚戚,女工们无人再敢吱声。
沈却脸色阴沉,这市易司官铁了心,今日要收回温柔乡?
他从宋嫂身后走出,佯装一副苦口婆心之貌,劝说道:
“大人,收税之事千万三思啊!
圣上昔年有云:国之存亡,系于法治。
由此可见,国法之所立,实君意之所存,国法即君命,藐法即是藐君啊。”
沈却提高嗓门,故意将“藐君”二字,拉的又高又长,好让长街上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
“大胆!”
市易司官面色骤变。
平日他给老百姓扣帽子,今日竟有老百姓给他扣帽子!
藐君。
此帽之大,他万万戴不了。
他左右看了一眼,当下长街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看热闹的也非常多,已有不少人窃窃私语。
若不妥善处理,恐怕影响自己声誉,甚至有损仕途。
市易司官万没想到,竟遇见了硬骨头,这税就改日再来收吧……
“谁藐视圣上?”
一个若金石相击,清越而婉转的女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女子身骑白马,自青石板的长街尽头远远行来。
她腰挎长刀,高挑矫健的身材着一袭黑衣,金丝银线绣龙头凤身,长发高束成干练的马尾,随风轻扬似一朵乌云横空,剑眉凤目,翘鼻薄唇,容貌清瘦美绝,又兼英气逼人,自有一股飒爽之态。
沈却与众人正自疑惑。
“除妖司!”
市易司官失声道。
沈却一惊,眼前这不过十六七的妙龄女子,竟是除妖司之人?
除妖司在大楚声名赫赫,地位超然,斩妖除魔保卫大楚七百余年,原本不涉政务,独立于朝堂之外。
而如今大楚内外交困,朝堂推出一系列改革,女帝请出除妖司监察天下,对百官有先斩后奏之权。
“难怪这市易司官如此畏惧。”
沈却心中了然。
“我方才路过,听人说你非法提前收税?”
除妖司女子翻身下马。
市易司官员额头冒汗:“大人,事出有因,待下官细说......”
砰——
女子一刀拍在他的脑袋。
她不由分说,直接将市易司官员打翻在地,以高靴踩其头,声色俱厉:
“看来是了?”
长街为之一静。
众人噤若寒蝉,气都不敢出一口,这女子竟当街殴打官员。
沈却暗自咂舌,世人皆言除妖司行事跋扈,没想到这么跋扈。
市易司官员头破血流,鲜血刺激下,竟生出几分胆气,艰难吐字道:“本官身为市易司副司,官居六品,虽有失职,也不至如此对待,大人如此作为,合乎法度?”
“法度?”
女子长眉一挑。
她一连踩他数脚,口中一连串骂道:“你还法度?你还法度?知道法度你还非法收税!”
市易司官被跺的昏死过去。
她手指一伸,指着市易司吏员们大声命令道:“你们几个把他带去云河城除妖司!”
小吏们互望一眼,一个激灵,只得遵命。
沈却心中庆幸,温柔乡好歹保住了一时。
除妖司女子见此间事了。
便将长刀系好在腰上,手牵白马,正欲离去。
沈却一双眼光,在她个高腿长的身姿四处扫荡,最后停在她腰间长刀,他忽然高声道:
“大人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