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老者将已经昏迷的万秉放下，闪身而出，大手一挥将房门关闭，似是在与夜宵之人解释沟通，不愿有人打扰今日办事进程。

经过这一场「闹剧」暖场，雅间内气氛变得有些诡异的沉默。

公良湘目光幽幽，时不时掠过苏觉和蜉蝣二人，尤其在蜉蝣身上注视良多，眼神深处有着隐藏极深的忌惮和嫉妒。

不多时，黑衣老者回转，将雅间门关上，不再站在门外，而是公良湘身后三步距离，不远不近。

但不论是公良湘还是这黑衣老者，都似有默契一般，没有提及先前万秉之事，只当作从未发生过。

苏觉恍若无觉，扫视了一圈屋内众人，然后对着公良湘轻声叹道：

“湘儿，我知你今日来意，我不会让你为难。我既已是废脉之人，联姻便早就名存实亡，你我都明白，这是我们作为世家子弟的宿命，你也不必介怀。”

公良湘愣住了，看着少年真诚的眼睛，她的心绪变得格外复杂。

她原本以为应是自己先提出来，让苏觉来提条件，她会尽自己所能的满足。

没想到苏觉率先开口，反而让她羞愧，再结合之前种种的情绪，公良湘也不知此时的自己究竟该做何反应，方才不失身份礼数。

“你可以回去告知你的家人，苏家不会因此怀恨，更不会暗中做两面三刀之事。未来如何，我不知道。但此时，我只希望苏家与公良家，不会因为此事心生嫌隙，互为敌手，给了他人可乘之机。我与你，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公良湘怔怔的呢喃着这句话，眼眶一红，只觉一股抑气沉在心头，难以倾吐。似乎在这一瞬间，自己失去了什么最宝贵的东西，想要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她的骄傲，她的尊严，她引以为傲的家世身份，在此刻仿佛一文不值。

她本就破碎的心境再度分崩离析，一碎再碎。

......

站在公良湘身后的黑衣老者气势一松，心头突生歉意，先前的芥蒂瞬间一扫而空，沉吟道：

“此事，是我公良家之过，失了初心，未曾信守联姻之约。苏家，或者是你，想要什么补偿，但说无妨，只要没有超过尺度，我都可以应允下来。”

“你？”

苏觉心头一动，看来这老头在公良家身份不低。

黑衣老者轻笑道：“我位居公良家长老位第三席，公良观和是我胞兄，湘儿是我看着长大的。”

公良家主公良观和的亲弟弟？

原来如此，这样就可以理解了。

难怪今天是这二人陪着公良湘前来，万秉估计只是日常随行，以做遮掩，真正能代表公良家意志的，是这个其貌不扬的老者。

苏觉起身，淡淡的摇了摇头道：“在这件事上，苏家不是来做买卖的，我苏觉也不是来交易的，不需要公良家拿出什么补偿，此间事了，山水有相逢。”

说完，苏觉本意欲走，他今日所说所做，皆是为了快刀斩乱麻，尽快了结此事。

但看了失魂落魄的公良湘一眼，他于心不忍，又道：

“湘儿，以后要是在路上见到我，叫我什么？”

公良湘愣了愣，抬眼看着少年带笑的双眸，低声道：“小觉哥。”

苏觉上前，轻轻敲了敲她的头，洒脱笑道：“很好，又不是生离死别，别哭了，再见。”

苏觉头也不回的走向来路，身后，苏印与蜉蝣不言不语，悄然跟上。

但没过多久，只见原本走在最后的那个少年又跑了回来。

苏印扒着门缝，闷声道：“那个...这里的账好像还没结...”

黑衣老者看了他一眼，无声颔首，挥了挥手。

少年喜不自胜，哼着歌儿走远。

公良湘此时还沉浸在苏觉刚才的亲昵举动，感受着这曾经无比熟悉的亲近，又听到最后“再见”二字的平淡语气，公良湘心乱如麻，一时间竟呆住了。

她知道，苏觉会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她心中的愧疚感不那么深，实际上两人的关系，自从公良家做出解除联姻的决定之后，就必定出现裂痕，再难修复。

假以时日，渐如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