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尤其冷,雪大,下雪时间长,频率还高。
看着院墙上堆积的发面馒头一样的雪,王月娥总是满脸笑意的念叨“明年是个好年景,瑞雪兆丰年!”
领到寒假作业就意味着这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了,大家收拾收拾准备过年了。
放学时同学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走完学校正对着的巷子接着就是一个九十度的弯,路的旁边是一条不大的河,两米多宽,两米多深,隆冬时节河里残余的水被冻的硬邦邦的,大家走在冰面上走一走滑一段,助跑几步就可以滑好长的一段,那些亮亮的泛着光的格外好滑。
也有冰层薄下面空的地方,一脚踩下去“咔嚓”一声就掉到河床上了,索性冰面距离河床只有二三十公分的高度,倒是平添了几分趣味。
有的人嘴馋,喜欢找看着晶莹剔透的冰吃,放在嘴里嘎巴嘎巴,嚼的脆生生的,听着牙都打颤。
这年冬天发生了个大事,巷子头的陆老太太去世。
其实陆老太太不姓陆,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因为她老公排行第六,同辈的就叫她陆嫂,小孩叫她陆奶奶,时间长了她也逐渐忘了自己的姓名。
话说回来,陆老太太怎么去世的呢?因为这场雪!
陆老太太是个十分高大的女人,至少在万欣的记忆里没有比她更高大的老太太了。
86岁的陆老太太有175,但是却有一双极不相称的小脚,175的老太太有一双穿34码鞋都大的小脚,她和王月娥一样裹过脚,又在成型的时候放足。
万欣曾看过她的脚,只有自己的掌心大。
只能慢慢走路,好在她是个慢性子,可以慢悠悠的走,不然走快了左右摇晃不太安全。
陆老太太在雪天出门给牛添草,被浮雪滑倒摔了一跤,听说脸上和盆骨的骨头被摔裂了,疼的陆老太太躺在炕上拿头撞墙无果,后面绝食去世了。
得知消息的王月娥怔怔地看着这场大雪,又看了看自己的这双小脚,眼里第一次有了慌乱和不知所措。
看着自己时常难受的像蚂蚁啃食的畸形的脚,王月娥心里生出不甘,生出恨意。
自己是旧时代的老物事,如果自己长于旧时代,死于旧时代,不曾看过这个新时代可能自己心里都不会这么不甘,如果自己完全生于新时代长于新时代她也不会不甘。
她是旧时代的人,旧时代没有带走她。在新时代里接受教育,可是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你不完全属于新时代。
她总觉得自己与高速发展的新时代格格不入,不会操作的自行车,电视,电话到手机,每一分改变都让她诚惶诚恐。
她迫切的想要找寻熟悉感,妄图完全掌控生活,却发现一切都是无用功。
天气变冷后就算每天做好保暖,曾经被打折的脚还是疼到无法走路,看着自己畸形的脚趾和深深嵌在肉里的指甲,王月娥拿起剪刀狠狠的往脚上戳去,直到鲜血淋漓她才住手,皮肉的疼好像缓和了神经和骨头的疼,王月娥也渐渐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