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心湖的剧烈震颤,使二人脚下的湖面生出层层波澜,将眼前画面震为片片星屑。
天地间转瞬归于寂静。
杜谨想说些什么,看向李云升,却是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几乎同时,一声叹息骤然入耳,回荡于天地间。
“前尘终归是前尘......”
一语方尽,原本昏暗的天地又刹那归于清明,一层层“水波”在二人眼前荡漾开来,再度编织成一幅画面。
也许这段回忆,太过印象深刻吧。
杜谨如是想道。
春去秋来,山顶的土地庙依然如旧,周遭的草木却是越发葱郁。
破旧不堪的庙宇,至今未有人修缮葺理,山神卢淬泉坐在门槛上发呆,但书生却不知去向。
这些年,她与书生常有书信来往,信上多为他的近况与城中趣事,成了卢淬泉为数不多知晓外界的手段。
但这两年来,卢淬泉收到的信越来越少,到后来几近于无了。
他到底去了哪儿呢......
卢淬泉双手托腮,随后轻叹一声,站起身往庙内走去。
就在这时,山脚下突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叮呤哐啷好不热闹。
“恭迎县太老爷!”
“恭迎青天大老爷!”
听闻那山下热闹,卢淬泉自是心生好奇,于是穷尽目力往山下望去:
那来人头戴乌纱帽,身着青鹭服,座下一匹高头大马,于人群中显得好生潇洒。
“乡亲们不必多礼,此行非为官务,只需将我视作寻常旅人。”
新来的县令松开缰绳,冲乡亲们笑着抱拳行礼。
村里百姓闻言,都是笑着打个哈哈后便识趣散去:既然官老爷没那兴致,那也不必舔着脸去讨好,不然只会落人嫌,得不偿失。
随后,这位县老爷一路牵马登高,最终将马拴在一棵老松上,自己则抬起衣摆跨入了土地庙内。
来人正是陈言云。
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依然如旧,不过新添了几多灰尘。
陈言云抬头看向那熟悉的神像,略有歉意道:“抱歉啊,来的有些晚。”
陈言云将供桌擦净,把一直捂在口袋里的璞玉拿在手中,带着笑意道:“来,还给你。”
话音方落,陈言云只感觉有只小手拍了下自己肩膀上,一股熟悉感随之而来。
“我等的好久哦……”
卢淬泉故意阴沉着声儿,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陈言云身后。
“那不还是来了嘛。”陈言云转头俯身,将绿中透金的璞玉悬在卢淬泉面前。
卢淬泉展颜一笑,接过璞玉,两眼放光的上下打量起陈言云。
“诶呦呦,陈言云,你发迹了啊你!六品官服都能往身上套啦?”
陈言云笑着摇摇头,坐在门槛上同卢淬泉娓娓道来:“三年前我去考那举人,托你的福,中了亚元,后面慢慢做政绩,当了此地的县令。”
卢淬泉听了嘿嘿一笑,微微抬头道:“我就说带上护身符有用吧!”
二人相视,无言而笑。
他们来到庙前的小石桌坐下,略作准备后便喝上了粗茶。
“诶,言云,你以后准备咋整?继续考功名吗?”
“不错。毕竟离家就是奔着兴旺家族去的,总得再往上走走,见见书生的尽头。”陈言云笑着微微摇头,将一杯茶水喝下,“但当下会先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一阵子吧,多练练本领,不然只会碰的一鼻子灰。”
“那你呢?还是继续当这个土地婆吗?”
卢淬泉正听的出神,被这突然一问攻的措手不及,双手托腮道:“或许吧,我还能上哪儿去。”
陈言云能感到,她的话语里似乎夹杂着些许失落。
忽然间,卢淬泉感到头顶一沉,且有温热厚实的感觉透过发丝而来,她微微抬头,便见陈言云将大手按在她的脑袋上,冲她傻笑。
“哦哟,别整这死出,给你娘子知道了不得削了你?”卢淬泉赶忙掸开陈言云,略带抱怨道。
此时,天上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屋檐,落在泥地,将万物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让二人的脚下变得湿软泥泞。
陈言云抬头看了眼灰蒙的天空,随后双手按在双膝上缓缓起身,轻快道:“今天便先回了,近日我会请人来修葺,让你这儿香火旺些。”
卢淬泉自然知道大雨将至,于是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就向庙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