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们在黑暗里只能模模糊糊看见这十来个人影,越发惶恐起来。黄狗也闭了嘴,躲在人后呜呜讨饶。
敲击声终于是停了,但是情况更加诡异了起来。
人影们僵立在距离追兵一米的地方,那七个追兵缩成一团,举刀向着外围。
“轰——”
雷光乍现,照亮了追兵们惊恐的脸与人影们惨白的五官。人影们披着蓑衣,身下露出了半旧的寿衣,活像是被人刚从棺木里面挖出来似的。
七个大男人此刻安静得如同鹌鹑,黄狗不敢有什么声音,有人两股战战,有人手中的刀在发抖,有人的裤裆一热,传来了一股尿骚味。
郁南阁与左司二人在一旁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不敢有多动作。
一时间,这小小的寺庙只剩下了雨声。
众人僵持,只听得追兵们尚未掀开的最近的帷幕后忽然传来一声清浅的女人叹息,吓得七个大男人立刻尖叫出声,挥刀乱斩着逃出破庙。这声叹息吓得左司心跳猛跳,而郁南阁意识迷离,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那群追兵哭着喊着沿着山路飞奔而去,破庙又重归寂静。人影们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呆立在原地,并没有追去的意思。
左司扶着意识半模糊的郁南阁不自觉地后退,逐渐远离那些人影,却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块松动的石板,在这唯余雨声的寺庙里格外明显。
又是一阵沉默,在左司越来越慌乱的时候,帷幕后的少女声音再次传来。
“诶……出来吧,我是人,不要怕。”
帷幕后一下亮出了火光,声音的主人则是走近二人藏身处,将帷幕一把掀开。少女手中的灯光照亮了三人的脸庞,此时左司的脸上还是一片煞白,郁南阁的脑袋已经垂到了左司的肩膀上,完全昏睡过去了。
此时左司才如蒙大赦,长舒出一口气来。
提着油灯的连藿则是开始显露了自己的话痨属性:“真是抱歉呢把你们也吓着了,我还以为只有那几个人进来这里了,刚刚我就睡在大殿佛像后面的大梁上面,被他们踹门吵醒啦……哦对,我叫连藿,是个道士,擅长看风水看运道。话说你们是怎么惹上他们的啊,还好你俩遇到我了……”
自顾自讲了半天话,连藿总算是注意到了郁南阁的不对劲。
“你这朋友这是伤到了?我有伤药,你们坐下来休息休息吧。”
郁南阁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己枕在左司腿上,一拢篝火照亮了小小的破庙,身下垫着软和的垫子,身上的伤也被妥善处理了,而左司在与坐在对面的那名看起来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女交谈着。
“看你们穿着……你们是被他们在往南的老人山那里盯上了吧,一看就知道家里有钱。这伙土匪当地人都清楚得很,养了一只听话的黄狗,天天就跟在狗屁股后面拿着刀追人。”
“官府不管吗?”
“害,官府哪里管得过来啊,年年剿年年输。府兵来了就躲,走了就出,这群畜生可精呢。在这条道上走镖的送货的访友的,都知道他们。这一圈都遭过他们祸害,还好只来了七个人,如果他们十五个全来追你俩,我都不知道怎么唬走他们。”
“还是谢谢连藿姑娘,救命之恩,实难以报。”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在此地常走的都会互相帮帮。我救过几人也被人救过几次,光这个破庙我就捡到过三回人了,你们是第三回。这个庙在当地有闹鬼的传闻,当地人深信不疑,还请二位不要把真相说出去。”
“这是当然……公子?”左司此刻终于发现郁南阁醒了,连忙将他扶起来。郁南阁则是因为刚醒,迷糊了好一阵才开始清醒。
郁南阁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事,成功让自己坐起来了。他抬眼望向对面的连藿,眼前的少女身穿半旧道袍,梳着男子发髻,一双杏眼明亮,面容白净姣好,几乎是不可能在荒山破庙中会出现的人物。
“承蒙姑娘搭救,在下郁南阁,可否知晓姑娘名讳。”
郁南阁规矩地向连藿行了一个江湖人的礼。
郁南阁看向连藿时候连藿也在猜测郁南阁的身份。在连藿眼中,郁南阁身材魁梧,大抵是个练家子,五官英气,却有一种柔和的气场来。
连藿觉得这是人狠话不多的表现。
连藿笑笑,接过郁南阁的话,心安理得地受了他的礼:“我名连藿,是个道士。如果你真想报恩,以后在这沅陵地界就多多给我拉点生意好了——开玩笑的。郁公子不必说什么恩不恩的,搭救一手的事算不得大恩。”
那人笑起来两眼弯弯,郁南阁一晃神,从此记住了火光里的那张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