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不久，娃子们便端上了好酒好菜。

牛三腿也不说话，先闷头喝了三杯，才问道：“老爷子昨天到底是什么情况？”

杨软端起酒杯想了想道：“昨天双牛山上的猴子应该是假的，山下爆炸后他的人能行动的那么麻利，一定由他亲自指挥。”

牛三腿回忆道：“当时他神色很怪，老爷子那镖箱下的毒药？”

“出发前我检查过箱底，这事八成也跟猴子有关。”杨软夹了口菜，靠在镖箱上翘起腿，拿出了旱烟，道：“我推测大盗谢三应该没有把握吃掉我们，才想处这么一个蚕食的办法。”

“哎”牛三腿说道：“现在好了，只是可惜了大马哥。”

见提到马南山杨软端起了酒杯压低声音说道：“来，敬大马一个。只是，现在还不保险，昨天的事”杨软摆了摆手，一饮而尽。

“还不保险？”牛三腿问道。

“你还记不记昨日大盗谢三说了什么？”

“大盗谢三！太阴化权。非死即伤，阳寿搬山。”牛三腿回忆道。

“没错，我也是刚才发觉。这里的太阴，指的是月亮，指得是财。或许也可以是水。”

牛三腿放下酒杯，道：“夜晚、水、财？”

杨软猛地站了起来，旱烟掉到了船底。

沙、沙、沙、沙——

牛三腿得听船壁似有声响。

“不好，是水鬼！就在船外！”杨软急忙跑出仓底。

水鬼指的是黄水一带专门潜在水里凿船劫货的人。他们干的都是见血的买卖，杀人又不见光，所以道上都称他们为“水鬼”。“水鬼”通常两三人一组，一般两组，趁着夜黑或者大雾弥漫的时候，偷偷驶到大船两侧，在由人潜入水中，只身挂在船底侧壁，破坏船体。

人在水中不能使用蛮力，故先拿砂纸打磨掉船壁上的淤泥，再看准木板间的缝隙，用铁锥一翘，只要水流一现，立即将铁抓塞入。这特质铁抓进去会像伞一样撑开。铁爪的尾部拴着麻绳，麻绳系住铁锚，小船上的铁锚一落水。这船就已踏进了阎王殿，想要起死回生必须斩断麻绳。

刚才杨软听到的“沙沙”的声响，正是“水鬼”用砂纸在打磨船底所致。只要遇到过“水鬼”的人，终身不会忘记这犹如死神般低吟。杨软与马南飞跑出舱外，已是深夜，一股冷气袭来，江面水汽弥漫，两只小船一左一右若隐若现。

“火箭！”杨软大喊一声。若是他自带的队伍，此刻火箭已经射出，但这船上的镖娃子们还在提着裤子。

“噗通、噗通”锚沉下了水。片刻后，“咔嚓”船身一缩，船先是向上一顶，便慢慢下沉。

“堵住船底！牛三，咱们下水！”杨软向左，牛三腿从右。他们二人分别从船两边跳了下去。

杨老爷子虽然身处内陆，但是为了走镖，水性练得也是相当了得。他一跃而入，面前一软，眼睛已被泥土糊上。这剧烈的船身晃动搅起的泥沙令渭水混沌不堪，杨软只得闭上眼睛向着水流的方向游去。

不多时，腥臭翻起，只有水性高的人，才能在水中闻到气味。杨软浑身一紧，这是血的味道，是他自己的血。深夜的水透骨的冷已让他失去知觉，直到此时才发自已已撞到水网。

水网上布满倒钩，一旦粘身难以逃脱。但事已至此，只有前进万万后退不得。杨软朝水流的方向又一用力，左手抓住了麻绳，网钩也钩进了肉里。咯吱吱吱，他能听到了骨头与铁钩摩擦的声音。杨软右手掏出匕首，再一前伸用力一划，麻绳是断了，但人也挂在了网上。

听到屑灵通讲到此处，众人皆面面相观，唏嘘不已。就连方胖子也放下了二郎腿，脸上写着“佩服”二字。

至此杨软已是不动弹不得，动的越多挂的更多。他反复将气憋入胸内，他的肺在燃烧，一丝一秒，他在等什么？等人救他？不，他在等死。

他在混沌中，等待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