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敲一下都好像敲在恐惧的心弦上。

杨菁后退，身体瑟缩躲在墙角，手里紧攥着一块似鹅卵的漆黑石头，一手拿起旁边的剪刀护在身前。

强烈的不安和害怕席卷身心。

有谁体会过一个人骤然盲掉的感觉，熟悉的世界一下大变。

“陷入无尽深渊似的黑暗，最平常的走路，都能让人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桌角，墙壁，门槛，最常见的，都成为了危险之物。”

何况现在，是似乎有几个不怀好意的生人要闯进家里。

弟弟不在身边，而盲掉的杨菁什么也做不了，这叫她害怕的感觉到仿佛整个世界在逐渐崩塌。

就在此时，盲眼的杨菁没有看见，她手里那块漆黑得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石头，上面有一只邪异的眼睛在逐渐睁开。

不过好似从另一个地方被唤醒，那只眼睛未等聚焦，打量周围。

“你们在做什么！”

忽然，院外一声夹杂冰冷怒意的大喝声响起，正是杨菁熟悉的声音。

回到苦水巷的杨庆忽然看见自家门前竟聚了几个人，正在敲门，好似还要冲进去。

他一声断喝，当即挡在门前。

“阿庆，是你么？”

屋子中，听到熟悉的声音，杨菁仿佛置身于黑暗冰冷地窖中忽然看到了熟悉的阳光，欣喜地向外面声音颤抖地喊道。

“是我，阿姊，你不用怕，我回来了。”

听着长姐惊惧未消的声音，杨庆安慰了下杨菁，回过头脸色铁青道。

“你们是什么人。”

或许是牵扯到珍视的亲人，人往往能爆发出别样的血勇，也或许是杨庆有可以一敌几的武生坚韧肉身充当底气，今时已不同往日。

他眼神凌厉似利箭般，锐利而危险。

钱婆包括绣庄的几个小厮，面对他的目光，竟莫名有些惧怕，气势登时一弱，连带声音都弱了几分。

“是杨家大郎吧，你姐姐以前还和我提过你呢。”

钱婆心里惴惴不安。

早听说杨菁的弟弟被她送去武馆学武了，不是听说才学几日么？

唉哟，怎么就眼神像豹子一样，让人瞧着不安。

“不要废话！”

“我是绣庄的钱婆，你姐姐在我们绣庄签了文书，要在我们绣庄干满七年，我们绣庄这几年可是尽到了雇主的责任。

一直有给你姐姐送来缝补衣服的生意，其他的女工可没有你姐姐那么多的衣服缝。

那都是老婆子我的额外关照？”

绣庄的人？

独自一人难接到缝补衣服的生意，所以一般都挂靠在某家绣庄下，绣庄不但给人绣衣，也会接缝补衣物的杂活，再分发给女工。

女红出名的女工，会有客人主动点名来缝补。

“额外关照？”杨庆冷声道，“难道不是我阿姊缝补衣服缝的又快又好出了名的缘故？”

他暗暗握了下拳。

这也是因为要养活他这个弟弟，姐姐才拼命给人缝补衣服。

“总之，现在你姐姐七年不到就不干了，这可是违背了契约，不论到哪，即便打到县衙去，也是我们绣庄有理。”

提到契书，说着说着，钱婆又恢复了几分底气，挺起腰杆。

“按照契书，白纸黑字，你姐姐毁约还有一年多没干，要赔我们绣庄十六两银子。”

“契书？

拿过来，我看看。”

接过一旁绣庄小厮递过的契书，细细看过发现确是这样写着。

“假若不满七年，每个月要赔付一两银子。”

杨庆皱眉，向院里的杨菁求证。

“阿姊，真有这么回事么？”

文书内容没错，但不代表契约不会造假，尤其是他姐姐现在双眼盲掉的情况。

“阿庆，我当时急着想挣钱，也是后来……后来才知道，听说其他女工契约的时间只有三年，违约要赔偿的钱，只有我一半。”

屋子里，杨菁无力地靠着墙壁，两行眼泪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