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师尊有什么事啊?”
林夕将还在流口水的小萝莉剑灵拎了起来,放在秋千上让她一个人睡。
自己则站起身,捂着嘴打了个哈切,长袖自手上滑落,露出皓白纤细的手臂。
“想找他要些话本。”李月见到林夕这副没睡醒的样子,抿着唇笑了笑。
然后继续解释道。
“我那徒弟贪恋红尘,现在还不想上四季山。”
“小姑娘家庭和睦,父母恩爱,日子过得正开心着,愿意跟你修炼才见鬼了。”
林夕说到这,眸光流转,瞥了眼李月。
“你该不会想拿几本话本把桃夭夭拐上山吧?”
“是有这个想法。”李月点了点头。
教徒弟什么的,真是好麻烦。
更麻烦的是,那徒弟把她给当成了怪阿姨。
“日子还长,等亲朋老去、死去,自然愿意随你修行。”
“而且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会待在这里,不用太着急的。”
林夕说着话,脸上的困意消散了一些。
她找了张石凳坐下,掌心凝聚出一团清水。
清水沸腾,落入茶杯,淡雅怡人的茶香慢慢飘散开来。
“或者等她将来长大一点,带着她飞天遁地走一圈,让她见识一下各路妖魔鬼怪,小姑娘兴趣上来了,自然也就愿意跟你学了。”
桃夭夭的情况和李月云长生还有林夕都不同。
云长生当时村里闹饥荒,被迫到处流浪,后来更是差点被人打死。
在那样的情况下,林夕收他为徒,带他上山,他自然千百个愿意。
林夕自己,纯属被某二两肉师尊连哄带吓。
而且当时林夕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小小年纪的她觉得,四季山再坏能有家里坏?
所以就此成为了四季山门徒。
至于李月。
她经历了家庭的巨变,看过了林夕咫尺天涯,翻江倒海的力量,自那时起,就一直向往修行。
只是后来一直不得其门。
历经红尘事,再次来到四季山,打开了修行之门,整颗心就都扑在了修炼上。
而桃夭夭小姑娘吃的好穿的好,父母宠她爱她,又是贪玩的年纪。
想让她整日里打坐,安安静静的修行,那是不可能的事。
“引气入体总还是要的,之后的,就看她自己了。”
李月语气有些无奈。
虽然修行初始,感悟红尘有利于修炼,但总得先踏入修行之门。
“给。”林夕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手中储物戒指一闪,飞出了几枚玉简。
李月伸手接过,然后行礼告退。
她准备给桃夭夭小姑娘讲讲故事,忽悠这小姑娘打坐修炼,引气入体。
再不济,至少不要把她给当成怪阿姨了。
“对了,师娘,前几日忽然感觉有劫云笼罩,之后却又莫名其妙的消散了。”
“劫?”林夕对这个字很敏感,她看了眼被李月做成手链的四季山,山上的欺天之阵正在运转着。
“这阵法原来真的有用吗?”
她心里想着难道真的是运气问题?
回过神来后,耐心的跟李月解释了飞升之前,会遇到的各种劫。
李月一脸受教了的表情。
怪不得自己师尊师娘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原来是被天道给坑了。
她之前一心扑在修炼上,对于这些事情不是很关心。
如今才了解了这些年的前因后果。
再次告退,身穿鹅黄色劲装的女子身影缓缓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桃树下,林夕将茶杯放下,又挥了挥袖摆,一床被单飞了出来,盖在了小萝莉剑灵的身上。
“打架不行,睡觉第一名。”
她刚说完,一柄飞剑落了下来,悬停在她的身旁。
“剑随主人。”雪云剑说完,又“咻”的一声,飞到了别处。
“剑随主人,相公要是有你这么丰富的感情,那就好了。”
林夕看着遁去的剑光,低声说了句。
然后理了理衣服,往里屋走了进去。
床上的云长生依然闭着眼,就算林夕走路的动静很大,他也没有醒来的意思。
房门又被关上。
林夕走到床沿坐下,伸手戳了戳云长生的脸。
修长的玉指陷入了云长生脸上的肉,等手指离开,那块凹陷下去的肉又弹了回来。
“这还要睡多久啊?”
林夕语气淡淡的,见云长生还是没反应,也没兴致捉弄了。
当初她修为即将恢复到渡劫,就想着报一报这男人这些年的欺压之仇。
虽然这场报复因为云长生没有心思反抗,显得毫无激情可言……
自那后,云长生许久没有醒来。
林夕一开始还以为是她那天晚上压榨的太过分了,后来才发现原因不在她。
“好不容易又能打过你了,你却一睡睡了这么久,真没意思。”
“不然我还想跟你唠唠,你当时凶我的事呢。”
她低声说着当年武极一众人攻打四季山的事。
明明她和云长生俩个半斤八两,都是想要不声不响的牺牲自身将事情解决。
为什么最后被说教的是她。
这很不公平。
林夕还清晰的记得,当初云长生带着四季山遁走时说的那句话。
“你觉得你很伟大吗?”
这句话让她当时郁闷了好几天。
本来想趁着修为恢复到渡劫了,凭着武力再跟云长生好好掰扯掰扯的。
林夕感受着纠缠在她身体里的命魂,那命魂缠的很牢固,大有与她纠缠一生一世的姿态。
见命魂没什么波动,林夕就没再管。
终究还是担心了,才会想起这么多过往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如果是以前,她只会向前看。
修长纤细的玉指再次抚过云长生的脸,林夕低声念叨了一句。
“希望醒来的,会是相公,而不是当初那个铁石心肠的男人。”
一路走到这,好不容易见到了成功的希望。
要是再来一遭,或许就连她,也会感觉到疲倦了。
林夕心里这般想着,人已经走到了窗户边。
将窗户打开,小萝莉剑灵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刻正坐在秋千上晃啊晃。
猴子吱吱叫着,难得的精神还不错。
桃花纷飞而下,红的黑的,像是一场花雨。
看着外面的一切,她将目光收回时,属于渡劫期的威压从她的身上蔓延开来。
“恢复的差不多了。”
武极他们再打过来,她已经有把握带着四季山的人全身而退了。
……
……
县城西街。
字画店的门很早就已经开了。
一个小姑娘正骑在云流的脖子上,手里拿了一支笔。
小姑娘舔了舔笔尖,脑门后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云叔叔,愿赌服输哦。”
说着,一脸兴奋的在云流的脖子上画了只大乌龟。
云流表情有些无奈。
但还是任由小姑娘在他脖子上乱涂乱画。
还好这墨能洗掉,他这样想着,等小姑娘画完了,就又将人给放了下来。
小姑娘是林家的,比桃夭夭大几岁,叫做林漓。
比起样貌有些普通的桃夭夭,林漓小姑娘的外貌很精致。
她被云长生放下后,拿着笔在白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得意的扬起脑袋,吹弹可破的小脸上,写满了对夸奖的期待。
身后的马尾总是随着她的心情,开心的左右摇摆。
“小漓儿真厉害。”
云流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夸完后,坐在了椅子上,将小姑娘抱了起来,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然后露出干净的手背,让林漓在他的手上涂鸦。
俩人之前打了个赌。
林漓说,她已经认识了一百个字,云流不信。
林漓又说,她要是将一百个字写出来,那云流就要受到惩罚。
而惩罚,就是在云流身上画一只乌龟。
一百个字之后,每多一个字,就要多画一只乌龟。
林漓这两个字,已经是第一百零二个字了。
所以要画两只。
小姑娘兴致勃勃的在云流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然后将笔向远处一丢,扔进了笔筒。
她双手抱胸,小脸昂着,很是满意的样子。
“还是云叔叔好,我爹爹说话总是不算话,说了让我画乌龟,最后总是耍赖。”
后院里。
听到声音的林宇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他家那位脸蛋又圆润了一些的媳妇儿,噗嗤一声,捂着嘴轻笑了起来。
“说话不算话的,都是大乌龟。”
“对,都是大乌龟。”
林漓张了张小嘴,低声附和着。
似乎是感觉到了后院里不善的眼神,她蹬了蹬精致的绣鞋,往云流怀里缩了缩。
“这么喜欢小女孩,怎么不自己生一个玩玩。”
字画店外传来声音。
带着朱钗,穿着繁复的衣裳,作贵妇打扮的云流羽从外面走了进来。
陪在她身边的,是上上任蛊族圣子,林天。
云流羽刚进来,就挑起了店里的字画,想要看看云流有没有新作。
“张大夫家的女儿是个灵秀的,知情识趣,懂诗词歌赋,还喜欢各种名家的字画。”
“长的也漂亮。”
“媒婆都上门来问了,你怎么把媒婆给赶出去了。”
正在逗弄林漓的云流闻言,将怀里的小姑娘放下。
然后看了眼云流羽夫妇,又看了眼后院里正在下棋的林宇夫妇。
这是蹭吃蹭喝蹭出了报应,所以这些人组团来他家,想要吃穷他?
他心里吐槽着,面上依然是温和的笑。
“娶媳妇儿这件事,哪有连面都没见着,就凭媒婆那张嘴,三言两语的把人给娶了。”
盲婚哑嫁什么的,云流不是很喜欢。
“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云流羽撇了撇嘴,挑了半天,这位贵妇终于挑到了满意的字画。
啪的一声扔下了一角碎银子,将字画卷起,递给了自家男人,然后迈着步子,向着云流走了过去。
露在发丝外面的步摇跟着她的步伐摇晃了起来,配上那张认真的小脸,看着很有压迫感。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想和云流好好唠唠媳妇儿的事儿。
哪有人不娶媳妇儿的。
然而云流下一句话,让这个贵妇人无奈的破功,脸上的威严有点绷不住了。
“听说云姨和林叔是私奔的。”
这是俩人最近订下的称呼。
云流管云流羽叫姨,云流羽将云流当成子侄。
虽然每次这么叫,云流都感觉心里怪怪的,但毕竟差着岁数,叫声姨……好像没什么不对。
“呵……”
一旁抱着字画的林天闻言,嘴里憋着笑,见到自家媳妇儿瞪过来的眼神,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将笑容给憋了回去。
“奶奶,什么是媳妇儿啊。”
林漓小姑娘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小人儿还没长个子,踮起脚,也只到了云流羽大腿的位置。
于是小跑着走到云流身旁,爬了上去,站在了云流的大腿上。
“媳妇儿就是要伴随一生一世的人。”林天解释了一句。
这个解释让他身旁的贵妇人很满意,嘴角都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一生一世是多久啊?”林漓嗦着手指,继续提问。
“一生一世就是一辈子。”云流说着话,然后扒拉了一下小姑娘的手。
刚拿完笔,手上都是墨,脏的很,不能随便乱吃。
“一辈子是不是很久啊。”
小姑娘依然没搞清楚一生一世的意思,于是用很久来表达这个成语的意思。
“对,一生一世是很久很久。”
“那我要和云叔叔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呵呵。”
云流闻言,觉得有趣。
他将林漓抱了起来,用手巾给她擦了擦脸。
又玩笔又嗦手指的,本来很精致的小脸已经成了小花猫。
好在这些墨水刚粘上去不久,用手巾擦一下就擦干净了。
童年真是有趣啊。
云流想到此,想要回忆自己的童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隐约感觉,他的童年虽然没有林漓和桃夭夭那样有趣,但应该过的还不错。
恍惚间,有无数记忆的碎片流淌而过,当记忆的洪流即将冲刷而来时,却又突然间戛然而止。
等他回过神来时,字画店里除了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云流羽见劝不动他,自己又是个私奔的,没什么说服力,所以找儿子儿媳去了。
而林漓见云流不跟她玩,也找自己爹去了。
“我好像知道自己是谁了。”
云流突然如此说了一句。
他转过身,见到后院里正在蹦蹦跳跳的林漓小姑娘,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
感觉到这个笑容时,他愣了愣,然后道了句。
“这种感觉还不赖。”
逗弄逗弄小姑娘,闲暇时放一张躺椅,在店里小恬一会儿。
偶尔下个馆子,或者到林家和朱家蹭吃蹭喝。
这就是云流现在的生活,他对此很满意。
至于媳妇儿,在明白了自己到底是谁,因什么而存在之后,他就没有找媳妇儿的想法了。
到了晚间,蹭饭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朱卫权带着桃子还有桃夭夭逛街,逛着逛着逛到了字画店。
这货鼻子灵的很,闻到酒味后,就领着老婆女儿径直钻进了字画店后面的小院子里。
夜晚的风带着凉爽的气息。
桃子依然是样貌平平的样子,穿着深蓝色布衣,不管走到哪,都别着一把剑。
晚饭的主食是她带来的,十八个馒头。
她这应该是刚从云府下工,从云府里带出来的。
虽然这几年生活条件变好了,但对于馒头这种食物,她始终都不嫌弃。
只有经历过饥饿,才会明白食物的珍贵。
桃夭夭小姑娘有次咬了一口馒头,就将馒头给丢在了地上,结果被桃子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想吃好吃的,这无可厚非,但不能将食物乱丢。
“别喝酒。”
朱卫权夺过桃子手里的酒杯,见到桃子生气了,赶忙解释到。
“怀孕喝酒,对胎儿不好。”
掐住他腰间软肉的手松了一下。
桃子看着酒杯吸了吸鼻子,最终还是放弃了喝酒的想法。
“你家的又怀了?”林宇拎着酒壶挤到朱卫权身边,小声问了句。
“嗯啊!”
朱卫权这位曾经的县令语气很得意,下巴都快昂到天上去了。
他始终窥觑着林家的那架古琴,想要跟林家人成为亲家。
如此的话,朱家将来也会在那架古琴的庇护之下。
“我找人算过了,这回保证是男孩!”
说着,眼睛贼溜溜的转了转,不怀好意的看向了小林漓。
小林漓感觉到危险的目光,赶紧缩了缩身子,往自家娘亲身后躲。
啪!
林宇将手里的折扇合拢,一扇子敲在了朱卫权的头上。
“我女儿今年都五岁了,等你家那位生下来,差不多六岁了。”
“让你儿子娶一个年长了六岁的姑娘,也亏你做的出来。”
“你也不怕你儿子将来恨你。”
“小漓儿就算大六岁,那也不是他家的儿子可以高攀的。”圆圆将自己相公拖了回来,恨恨的在其耳旁说了句。
她以前是林宇的贴身侍女。
后来林宇将圣蛊留在蛊族,自己则溜之大吉了之后,她就成了林宇的妻子。
以前她就脸蛋圆圆的,就算饥荒那段时间,也没有饿瘦。
现在日子过好了,她的脸蛋比在蛊族时都要圆润了。
很丰腴,有种微胖美人的感觉。
帅气的爹加貌美的娘,才生出了样貌精致的女儿。
“这不是提前物色一下吗,朱家人知根知底,又有一身家传的好武艺。”
“圣蛊已经归还给蛊族,家里那架琴又是个老祖宗,等闲不会出手。”
“有朱家这些打手在,可以应付欺上门来的阿猫阿狗。”
林宇三言两语的开始忽悠。
对比起他爹还有朱卫权,他的媳妇儿很听他的话。
“好像有点道理。”
圆圆点了点头,虽然神情还是有点犹疑,但还是接受了自家丈夫的说辞。
不过她还是将小林漓搂进了怀里,看向朱卫权的目光带着几分警惕。
而一旁的朱卫权也在掰扯。
现在就算生了个儿子,那儿子也和林家的小姑娘岁数差的有点多了。
这货可能是酒喝多了,嘴里秃噜了一句。
“要不等这小姑娘长大了,我把她给娶了。”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刚刚还很和谐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整个院子都变得阴嗖嗖的。
一直在角落里练字的云流羽正在院子里搜寻趁手的东西。
林天给她递了一块砖,她顺手接了过去,颠了颠,感觉有点不满意。
林天又递给了她一块大号的石头,需要她两只手才能捧的动。
这回却是满意了。
她看着朱卫权。
如果朱卫权给不出满意的解释,这位在家里很是泼辣的南方女人,有很大的可能将石头砸在朱卫权的脑袋上。
还在想自家女儿和朱家儿子到底合不合适的圆圆,目光也变得危险了起来。
一直拿着折扇做潇洒姿态的林宇,将手中折扇打开,扇面上噌的一声冒出了几根钢刺。
就连桃子也眼神不善的看着朱卫权,大有拔剑砍人的姿态。
林漓小姑娘似乎是想起了白天和云长生的话,于是又给补了一刀。
“朱叔叔是要和我一生一世在一起吗?”
好在小姑娘在沉思过后,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可是我想和云叔叔一生一世在一起诶。”
“在聊什么呢?”
一直缺席的云流终于姗姗来迟。
他两只手拎着一只大锅,锅里的酱汁还在沸腾。
经常去别人家蹭吃蹭喝。
难得别人来他家蹭一顿,他也没好意思赶人。
只能凭着有些模糊的记忆,亲自下厨做了一顿。
好在做出来的菜味道还不差。
“君子远庖厨。”林宇语气有些嫌弃。
“我孤身一人,要是不自己做饭,那早就饿死了。”云流满不在乎的说了句。
然后端着锅,招呼人帮他将菜装盘。
“所以你该娶媳妇儿了。”林宇冷不丁的又补了一刀。
得,又是个催婚的。
云流闻言翻了个白眼,对于林宇所说的事毫不在意。
俩人一番插科打诨,刚刚还略显诡异的氛围就这样散去了。
等云流将菜装好盘子,坐下吃饭的时候,小林漓蹬蹬蹬的跑了过来,腻歪在他身边。
有些懵懂,扎着冲天辫的桃夭夭也跟着腻了过来。
“我看啊,你最该防的是他,而不是我。”
朱卫权见到自家闺女对一个外人这样亲,有点吃味。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子变态啊。”
林宇轻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换了个话题。
要不是同事过一段时间,非常信任这位老县令的人品。
否则刚才的事情,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揭过。
后院里又开始了谈天说地。
这里聚集了天下各地的人,南方的北方的,有的地方还有女子不能上桌的规矩。
不过到了这里后,所有的规矩也就都没有了。
酒味开始飘荡。
喝多了的朱卫权再次开始放飞自我。
“当时啊,我是这里的县令,就守在粮仓那边,成百上千的人围攻我。”
“嘿,老子三两下就把这群人给撂趴下了。”
他左脚踩在凳子上,将酒壶举过头顶,一副很是豪迈的模样。
收获了闺女崇拜的眼神之后,这家伙的脸变得更红了些。
听他说起这些事情,院子里林家的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也不再警惕。
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当时被撂趴下的,好像是你。”云流的语气有些感慨。
“当时我就站在很远的地方挖草根。”
“咦,当时你也在啊。”朱卫权被戳穿后,也不羞怒,而是拍了拍胸脯,笑声豪迈的说了句。
“你就说老子那时候是不是很霸道!”
“那确实很霸道。”
云流点头应和。
然后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霸道是霸道,就是有点太过愚蠢了。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愚蠢的人,却将整个县的普通人给耍的团团转。
在一众人的畅聊声中,夜色逐渐加深。
星河在夜空中流淌,圆月悬挂在天空,带着几分凉意的风拂过,将一群醉鬼吹的东倒西歪。
之前还说着要和云叔叔一生一世在一起的林漓,跟桃夭夭玩闹过后,又发誓要和夭夭妹妹一生一世在一起。
两个小姑娘钻进了桌子底下,偷偷摸摸的喝着酒,将小脸喝的通红通红的。
等场间唯一没喝酒的几个女人准备回家时,好一通找,才将这两小姑娘找到。
而彼时的桃夭夭和林漓,正学着大人的模样,在桌子底下划行酒令。
当桃子和圆圆蹲下身,将两个小姑娘从桌子底下拖出来的时候,隐约间还听到了几句污言秽语。
“你娘亲的奈奈大啊。”
“你娘亲的更大啊。”
“你娘亲的好大好大啊。”
“你娘亲的非常大非常大啊。”
“……”桃子。
“……”圆圆。
拎着两个小家伙的耳朵,一人提着一个,扔到了等在门外的马车上。
俩人走回字画店后面的小院子,准备将自家醉倒的丈夫拖进马车得时候,远远的还能听见这两个小姑娘的说话声。
“哈哈哈哈……漓姐姐输喽,嘿嘿嘿嘿,我家娘亲的的更大。”
“愿赌胡说……喝!”桃夭夭大着舌头,脑袋抻出车帘,比了个举杯的姿势。
桃子面色一黑,从院子角落找到了醉倒的朱卫权。
然后运气内力,一掌将人给打醒。
在朱卫权无辜的眼神中,她咬着后槽牙警告道。
“再教夭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以后不要上我的床!”
朱卫权一脸懵逼,但害怕动了桃子的胎气,只能低头认错。
小心翼翼的打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他小声的辩解了一句。
“我们划的是大鸟拳,夭夭和小漓儿划的拳,绝不是我们教的。”
“大你个大头鬼!”
朱卫权脑门上又挨了一巴掌,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了桃子身后,坐上了马车。
桃子还有些气不过,提着剑问了句。
“谁带头划的拳?”
“林叔。”
“……”桃子闻言,将剑放下,恨恨的说了句。
“老不正经的。”
回头去林家时,好好跟云流羽念叨念叨。
她差着辈分,治不了这老小子,云流羽可治得了。
带着几分不甘,马车缓缓前行,消失在了夜色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很闹腾的后院就又安静了下来,只留了一地的狼藉。
哦,还有一个正在准备顺字画的云流羽。
这位贵妇人又入眼了一幅心仪的字画,上面画的是江南水乡,才子佳人。
标价两百文。
她摸了摸身上,荷包没带。
又摸了摸醉倒的丈夫,林天也没带银子。
儿子儿媳已经带着孙女走了。
“喜欢就拿走吧,仅此一次。”
同样喝的醉醺醺的云流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在收拾乱糟糟的院子。
酒坛子滴溜溜的到处乱滚,有几个还碎了。
有几双筷子掉在了地上。
“还是赊账吧。”云流羽显然不习惯白嫖,用着娟秀的字迹写了一张欠条。
等送完林宇三人的马车回来时,云流帮着把喝醉了的林天搀扶进了马车。
然后道别。
“路上保重。”
“臭小子,记得抓紧找媳妇儿。”
车里的贵妇人摆了摆手,车轮响动,在路上印出了两行车辙。
这回真的是彻底安静下来了。
等云流将一切收拾好,已经是后半夜。
身心疲惫的他坐在后院的躺椅上吹着风,看了一会儿星星。
他其实喜欢安静。
但对于这种偶尔的热闹,也并不排斥。
特别是那两个小姑娘,确实挺招他喜欢的,看着俩小家伙划酒拳,他独自憋了很久的笑。
脑子里又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事。
眼睛越来越疲惫。
挣扎着从躺椅上起来,去了房间,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睡了过去。
云流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字画店难得的没有开门。
睡醒后,他也没有急着去经营店铺,而是锁了门,去了离自家店铺不远处的一家面馆。
“油泼面,加辣!”
“流啊,今儿怎么这么晚?”
面馆的老板是个中年人,看样子和云流很熟悉的样子。
他抓了把面条过了下水,切了辣子,烧了热油。
等油热了之后,将面条盛出来,上面铺上辣子,端到了云流的桌子上。
“是不是昨晚夜宿怡红院了?”
老板取笑了一声,说完后,拿着锅将热油淋在了面条上。
滋啦一声。
云流碗里的热油开始沸腾,扑鼻的香味从面碗里飘散了开来。
“我就是个臭写字的,可去不起怡红院。”
说着,拿起筷子抄起碗,吃的大块朵硕。
老板闻言,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
“你去怡红院,也许不要钱,那怡红院的小娇娘或许还会给你包个大红包。”
“……”云流。
继被许多人轮番催婚之后,今天又碰到了一个嘲笑他是雏儿的。
最近这是怎么了?
命犯桃花?
继续和面馆的老板侃了几句大山,吃饱喝足后,辣子在胃里发挥了作用,身体暖烘烘的,额头出了一层汗水。
云流将铜钱拍在了桌子上,得到了老板的一句:“下次再来啊。”
回去的路上又遇见了许多的熟人。
“流啊。”
“云先生。”
“云老板。”
“哥哥,买花吗?”
声音熙熙攘攘的,有要给他介绍媳妇儿的媒婆。
有卖.肉的屠夫。
有卖花的小女孩。
云流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和这些人打着招呼。
见到一个口不能言,四肢被打断的小乞丐时,他脚步顿了顿,神情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世间苦难的事情太多,如果事事都去管一管,那生活会很不顺心。
不过,对他而言,也总会有例外。
时间继续一往无前的穿梭而过,恍惚间,就是好几个月。
“云兄,这段时间有没有见过小漓儿?”
某一日。
林宇急急忙忙的来到了字画店,语气有些急促。
他手里的折扇不知被他丢到了哪里,身上的衣服被荆棘划破了几道口子,头发也乱糟糟的。
“怎么了?”云流从躺椅上起身,给林宇倒了杯茶水。
“昨晚上小漓儿偷溜出去玩,一直到了现在都没回来。”
林宇推拒了一下,最后还是将茶水接过。
他是真的有点渴了,一路奔波了很久,还去求了家里的那架古琴。
然而那架古琴是个冷血的,说是林家血脉尚有存续,她不能出手。
林宇将茶水一饮而尽,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下。
混乱的思绪也渐渐理顺,他想了想,决定背着琴去找知府或者乾王。
那些人都是强大的修士,应该会有办法。
“小漓儿不在我这里,你先别急,我帮你一块儿找找。”
“多谢云兄。”
林宇拜谢了一声,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次日深夜。
林家心心念念的林漓小姑娘,正骑在了云流的脖子上。
在俩人的身后,是一地的鲜血,还有残尸碎块。
“哪怕他只借给了我一点点的力量,也不是你们这些邪修能够抵抗的。”
云流低声说完,将骑在他脖子上的林漓给抱了下来。
见到小姑娘兴奋的眼神,他有些无奈。
“说好了的,这件事不能说出去。”
“嗯嗯,这是我和云叔叔的秘密。”
林漓小姑娘双手比划着,还摆了几个武功的起手式。
“云叔叔是侠客吗?”
“嗯,勉强应该算是吧。”
云流勉强应和了一声,为了尽快摆脱小姑娘的纠缠,他加快了步伐,紧赶慢赶,终于在天亮之前把林漓送回了林家。
谢绝了林家的款待,有些疲惫的他回到了自己的字画店。
等他醒来后,县城的告示上发布了通告,某个贩卖幼儿的组织被官府全歼,家里最近有孩子走失的,可以来官府尝试认领。
总之告示写的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外面的这些事情和云流没什么关系,他有空时就写写画画,写完就挂在墙上晾一晾。
除此外,与林家人和朱家人也走的更密切了些。
......
......
字画店后院里的树叶纷飞而落,秋日让世界染上了金黄。
过了几个月,雪落了下来,很冷。
不过这一次,县城里已经几乎没有人饿肚子了。
岁月流转,转眼间过了十年。
云流的嘴唇上留了两撇小胡子,穿着月白色长袍,站在窗口挥舞着笔墨。
最后一笔落下后,他将笔放下,双手撑在窗延上,看着窗外的人流。
这十年里县城里发生了许多事。
周国的皇帝突破到了大乘,乾王走了。
这听起来是两件不想干的事情,但其实这两件事的关系很紧密。
如果周国的皇帝没有突破至大乘期,那乾王可能还会尝试着带着旧部反抗一下。
现在反抗不了了,他只能认命,寻找其他的突破之法。
乾王这个封号虽然能给他提供许多的气运,但这些气运并不足以支撑他突破到大乘。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出去另寻机缘。
而且乾王走的时候,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竟然没有将云府有渡劫修士的事情,告知给周国的皇帝。
也许是想着坑周国的皇帝一下。
如果哪天周国的皇帝得罪了云府的人,乾王估计就顺心了。
最好是得罪死。
不过说来说去,以上两件事对于普通人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上层的权力更迭,距离普通人太过遥远,与云流的字画店也很遥远。
而除了这两件事之外,有几件与普通人息息相关的事,也在近十年间发生。
在其他国家肆意传播的瘟疫,终于也在周国传播了起来。
悬在国门外的那张符纸,还是没能阻拦瘟疫的侵袭。
云流打开窗户时,外面的哀嚎声时不时就会响起来。
周围死了许多人,他字画店的生意也清冷了许多。
县城里收到消息的几个修士已经撤离。
皇城里来了几个化神修士,他们能治疗这种瘟疫。
不过治疗起来有些吃力,对比起肆意蔓延的瘟疫,皇城里来的修士每天能治疗的人数,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他们优先治疗的,是那些修士的后代。
再然后,是县城主簿这些官员,最后才是平民百姓。
好在林家有一架琴,除非是被刻意针对,否则瘟疫传染不到林家人身上。
而朱家有个桃夭夭,桃夭夭有个渡劫期的师尊。
这天下间,能让桃夭夭的师尊为难的事,很少。
不过李月不想管这些事,她只看顾了一下朱家人,对于外面死多少人,她并不关心。
如果不是桃夭夭太过年幼,修为太弱小,近几十年,李月已经能够飞升了。
乾坤境本就是仙器,已经在这红尘中流落了太久的时间。
李月虽然没有接纳乾坤境的记忆,但对于仙界依然很是向往。
“还要睡多久啊。”
靠在窗台的云流低声呢喃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关上了店铺的门。
今天大概是没有生意了。
前几年店铺生意好,他又长的不错,还经常有媒婆过来说媒。
最近却是看不到了。
云流本来以为是店里生意差了,县城里的人家看不上他了。
后来才知道,那些媒婆已经病死了。
他锁了门,走在略显冷清的大街上,依照着以往的习惯,想要走去面馆吃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