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互联网峰会正式开始,这是一次立足于东北亚面向全球的经济盛会,峰会上星光闪耀,规格之高,为江城首例。
我像一个冷静的指挥官,耳朵里插着耳机,操控着每一个流程,不容有一丝闪失。
当企业家与官员们共同上台按动启动器,“互联网云图”随之被点亮的那一刻,峰会宣布圆满成功。
我站在会场的角落里骄傲而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时接到Thomas的新任务,我要陪他出席今晚的迎宾晚宴,以助理的身份,兼职翻译。因为他的中文并不十分流畅。
一位样貌出色的中国女伴,既熟悉晚宴流程,又能增加他与当地媒体来宾的亲切感,的确是明智的选择。
那是一个所有人都盛装打扮的夜晚,人生中我第二次穿上礼服。
黑色的缎面礼服紧致地勾勒出我姣好的身段,白皙的皮肤在晚宴灯光下熠熠生辉,精致的妆容让本就标志的五官越发妩媚,长长的鱼尾裙摆在高跟鞋的带动下翩翩起舞,我宛如一只高贵而灵动的黑天鹅,足以让全场的女宾逊色。
正宴过后,部分政要陆续离场,此时已是轻松惬意的自由酒会环节,嘉宾们端着酒杯,三俩交谈着。此时便有人上来搭话:
“Thomas先生,您身边的这位女伴是?在下可从未见过呢。”
“这位是我的助理,王雨晴小姐,也是本次大会的负责人。”
“噢,王小姐,年轻能干啊,这才华和美貌都兼具在一个人身上,Thomas先生,您可艳福不浅哪。”
“我只是Thomas的兼职翻译,您知道的,许多中国成语对外籍人士来说,并不容易理解。”为化解Thomas的尴尬,也为了给自己避嫌,我以Thomas听不懂“艳福不浅”为由,巧妙地为他回避了这个对话。
“Thomas先生,我要去工作人员那边检查一下送宾车辆的准备情况,就先不陪您了。”我意识到作为一个职场新人,我今晚可能太过出挑了,找了个理由,准备退去。
Thomas默许地点了点头。
随即,我在耳机里呼叫着接待组,要他们帮我确认一下,刚与我说话的那个人是谁。来宾众多,有些我只知道名字,脸还是初见。
那人贼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我,黝黑油亮的皮肤看起来不像善类。
“王东尼,东南亚某国一家华裔企业的创办人,公司在大陆几地建有工厂,主营某知名品牌PC产品的代工业务。这次随他们经贸司官员一同来华。”对于高级别又身份敏感的来宾,我们都安排了一对一的服务方案,我很快得到了答案。
“王小姐,怎么不陪在下共饮一杯?”
“对不起,我不会喝酒。”没想到他会跟上来,内心已有些厌烦的我,脸上却还是一副职业的微笑。
“放心,只是一坏酒而已,这里面没有催情的东西,王小姐如此美艳动人,足够令人心醉了。”说着,一只手已伸向了我的胳膊。
无耻,他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我下意识地躲闪,不小心碰翻了他递上来的酒杯。玻璃杯坠落在地,许多人闻声看来。
“王小姐如此不给面子,是想跟在下谈“条件”吗?”他肥腻的大脸已向我凑过来。
“你说个数,今晚满足你。”一脸贼笑让人心生恶心。
无耻,他把我当什么了!
然而,这些身份贵重的来宾,都是我要招待的贵客,慌乱中,我看向了Thomas求救。
此刻他正在另一边与人攀谈,并未有为我解围的意思。
是啊,在资本家眼里,我只是他们赚钱的工具,而已。
漂亮又没有身份地位的女人,在这样的场合也只是供男人取乐的工具,而已。
不等我回答,一只胆大的色手,已放在我的腰上。
正在我手足无措之际,一声“住手”响彻了人群。
围观的人们纷纷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此时门已开,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正向这边走来。
他是谁,没有贵宾卡的人是无法走进这个宴会厅的。
等一下,这身影我好像有些熟悉……
“王东尼先生,回到中国,怎么连中国的传统礼仪也忘了么?”
这声音……是他,孙鑫?!
震惊放大了我的瞳孔,那个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人,那张19岁被我告别的脸,竟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一时间,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激动,我感觉我的心好像都在颤抖。
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把我从王的身边解救过来,紧紧地揽在了他的身旁。
“王东尼先生,可还对我未婚妻一手操办的宴会感到满意?”
“这位是?”感受到孙鑫不一般的气场,这位华裔男子气焰已平息不少。
“哎呀呀,是我疏忽了,让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江城孙氏集团的少帅,孙鑫先生。也是我们这次大会会场的赞助商。”一个当地口音官员模样的人在一旁圆着场。
与在场人一同错愕的,还有我。
因为场地是由官方指定的,忙碌的我竟也没有探溯它的来源。
而我,到达江城这些日子,原来一直活动在他的“势力范围”内。
后知后觉的我无法平息此刻心里太过复杂的心绪,看向孙鑫的眼神竟有些埋怨和不解。他像是看懂了我困惑,安慰似地抚了抚我的背。
“王东尼先生似乎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若是招待上并无不妥,请就您刚才的行为,道个歉。”
此时,东南亚人分明是有些恼羞成怒了:“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么?你可知道我是谁?”这时,与他同一经贸团的人已围拢过来。
而孙鑫不屑地一笑:“王-东-尼,我刚刚称呼过了。”时隔多年,他还是这么潇洒不羁,言简意赅。
“要不要兄弟们让你见识见识,你王爷是谁?”
“很好,我也正想让你知道,你是在谁的地盘上。”话音刚落,几个人已出现在孙鑫身后。我看到领头的那个皮肤白皙的年青人正是凯,久违的老朋友,我与他相视一笑,内心是熟悉的感动。
“你先去工作。”孙鑫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我瞪大眼睛摇头,示意他不要乱来。这毕竟是我们公司承办,官方主办的活动。
就在两个阵营僵持不下的时候——
“鑫儿不要无礼!”一个气宇不凡,一身新中式打扮的老者走了进来,身边一同的是江城市副市长姜一舟,此人我在之前的一次筹备会上见到过。
当然我也认出了说话的老者——孙海櫆,孙鑫的父亲。
孙鑫见父亲到来,刚才不可一世的样子已做收敛,我也乖巧地垂下了眼。
“储位,来到孙某家中,都是上客,理当和气生财。若小儿有哪里冲撞了各位,老孙在此向大家致歉。今天后半场的活动由孙某请客,姜副市长,您看这样安排可好?”
大人物悉数到场,利益才是永恒的主题。此时Thomas也不再充作局外人,彼此寒暄互递名片后,场面画风已变得和谐热络。
王东尼愤然离去。
孙鑫见他父亲来主持大局,在我耳边说道:
“我们走。”
在众人的注目下,我被他紧牵着,一路小跑,穿过若大的宴会厅,飞扬的裙角,好似我遗失多年的青春,无比的轻快张扬。
刚到酒店大厅门口,警卫中一阵骚乱,一辆商务车好似迷了路般向我们的方向驶来,就在我快要被撞上的刹那,孙鑫反反应迅速地将我一把抡开,推出了危险范围,我跌倒在一旁保安的身上,因为反作用力太大,他的头撞向了身后硕大的大理石柱……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滴答的机器和氧气声。
“鑫哥不会有事的,刚才检查过了,医生说只是轻度脑震荡和肩部软组织挫伤,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凯在我身后,轻声解释道。
“我知道,谢谢你,凯。”
“让门口的兄弟们都回去吧,你也去休息。我一个人陪陪他。”
凯了然,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光阴好似倒回到9年前,16岁与他初识的一幕,那张英俊深邃的脸,像有故事的漩涡把我吸引,至此解开了我命运的魔法,牢牢地与他牵绊在一起。
此刻,他正沉沉地睡着。轻抚他孩子般的睡颜,这些年他过得可好?
欲把他的手臂放回到被子里,却突然看到他手腕内侧一个清晰的“雨”字。瞬间我的整个心房被融化,热泪已盈眶……
我曾那么自私,在他的21岁狠心与他决别,而我却一直跳跃在他的脉搏之上。
捧起他的手心疼地放在我的脸上:
“鑫哥,快点醒过来……”
一滴滴泪落在他的手腕上……
“傻丫头,你怎么哭了。”
“鑫哥,你醒了。”我急切地看向他,探寻着他好不好,有没有哪里难受。
“你吓死我了……”
“吓什么,这点小伤,又要不了命。”
他用输液的手擦了擦我的眼泪,爱怜地把我搂在他的身旁,好似宽慰我的担心。我乖顺地把脸埋在他的臂弯中。
这时,有人敲门,是凯。
“鑫哥,你醒了。公司有些业务要与你汇报。”凯走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位保姆样子的阿姨。
“雨晴,我让凯先送你回去,你先把大会办完。”
“嗯,接下来两天都是分论坛,确实还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
“去吧,不用担心,他们会照顾我的。”
离开病房门口,我再三地回头,他给我一个宽心的微笑。
“鑫哥这些年,从未忘记过你。酒店经理告诉他这次大会承办方负责人的名字时,他高兴坏了。”凯边开车边说着。
“所以,这些天你们一直都知道我在江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