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你伤成这样。丫头，你们经历了什么？”白川一边问宫紫，一边检查劫往非的伤势。杜无忧那个混小子就说让我们忙完来藏兵坊抓人，我就知道不对劲，看来是他不想把我们卷进去。”

“一个统领，七个内卫，师傅把他们全杀了。”宫紫不敢瞒报，实话实说。

“不对，那些杂鱼不算威胁。”白川探向他的脉，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迷雾二老的掌劲，这么多道，劫小子，你这是在玩命！”他重重咳了两声，站起身。

“快！挑几个腿脚麻利的，先去通知长生堂老大夫备药，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把劫大人给我安安稳稳抬进长生房。唉，算了，刑辅察王辅察，你们两个也跟着去一趟吧，其他人先打扫现场，前面那片空出来，她跑不了。”白川操起粗嗓门一道道下令。

众巡捕察再次忙碌起来，劫往非被抬走，宫紫站在白川身边，目光犹停留在远去的劫往非。

“劫往非这傻小子，我是一路看着他成长起来的。”白川摇头，目中有些怀念神色，他啊，你平时看他一本正经，像个人畜无害的书呆子，实际上，他也是个狠人，对谁都狠，对自己更狠。”白川笑了。

宫紫在一旁，既不言，也不笑。他们的目光望向在不远处，正在交手的二人。

“他们，曾经是兄妹是吧……”

“他们两个，唉……也算是你师傅犯下的错，不对，或许整个京城都欠他们的。”白川摩挲着自己脸上的胡茬，“年轻人，总是热血上头，以为打打杀杀就能解决一切，殊不知，这人心才是人身上最厉害的一把刀子。”

血偿直来直往，杜无愁逐渐只攻不守。

她似乎彻底疯掉了，血红色的瞳仁锁紧杜无忧，不顾身边四察。

一旁观战许久的吕梁趁机出剑，拦下血偿。

“你敢碍事？”杜无愁剑锋一转，与吕梁过剑，转眼间来回数十合，吕梁不敌，暂避锋芒。

杜无忧，抓住吕梁为他带来的空档，铁骨扇趁虚而入，抽得杜无愁节节后退。

“怎么能，怎么能再让你跑掉！你是我的，杜无忧！”杜无愁目中凶厉之芒更盛，仿佛要将面前的杜无忧生生吃掉。

“还能继续吗？”吕梁问，他指了指杜无忧染着鲜血的长衫，露出的衣角依旧不断滴嗒着血。

“呵呵，区区小伤而已。”杜无忧笑笑，“让自己的妹妹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是我身为兄长的失职啊。”杜无忧举扇，眼中朦朦的白雾散去。

“那就快点解决吧，她这个样子真的会让我做噩梦。”

李杜二人同时出手，一扇一剑相交，交相配合。吕梁与杜无愁针锋相对，杜无忧在一旁侧应。杜无愁纵有秘技血魔剑经傍身，却也抵不住两大高手同时发难。大内侍卫，败局已定。

“咳咳咳……我才不会，再输给你！”杜无忧身躯一震，浑身气血好似狂暴的奔流一般游走全身，血偿嗡鸣。这一剑，赫然是她逆行气血，使出的最后一剑。一剑后，无论如何，她必死无疑。

“我要，你的命！”他身形微微晃动，嘴角流出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可她的眼中，却只有徐徐后退的吕梁。

杜无忧呢，他在哪？他在哪！

“已经……有些模糊了……不行，我必须杀了他！杀了他！”

“灯尽油枯，却还要像干柴一样把自己燃烧殆尽吗？”又是这让人恶心到发慌的关切的声音。

杜无忧！在身后！

“那又怎样？血偿剑出鞘，就是要……血债血偿！”她的心中，是偏执到疯狂，简单而极致的恨。

是恨，支撑着她，支撑着这个瘦弱的小女孩活到了现在，恨，就是她的一切。

这一剑并没有挥出去，杜无愁倒在地上，浑身失力。

杜无忧负手，立在她身后。是他眼疾手快，截下了杜无愁的穴位。

“唉，我这傻妹妹啊。”杜无忧摇头，语气却满是怜爱。

血偿剑收敛起了它的锋芒，从杜无愁手中滑落，杜无忧把它插回了剑鞘。无数四察涌了上来。

杜无忧低头，俯视杜无愁。这一次他依旧在上，杜无愁依旧在下。他微笑着屈膝，把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细细品尝着她眼中的恨意。

“杜无忧，你的妹妹由你自行处置，四察不做干涉。”白川开口。

“谢谢，杜无忧深鞠一躬，久久起身。

“请帮我备一匹马，哦，和一捆绳子。”他顺势捏了捏杜无愁的脸，完全看不出他们方才还在以命相搏。

“你还在恨我，你的眼神骗不了我。”杜无忧把她系在马背上，“我封住了你的穴道，一会儿你就能恢复，至于你是否还要找我报仇，就看你了。”他牵着马，走到大路上。

“长这么大了，心里，还是个小丫头啊。”杜无忧铁骨扇一抖，一枚银针激射在马背上，马儿受惊，撒开四蹄向前奔去，消失在众人视野。

“你把她放回去，她也是生死未卜。”白川凑在他身边，”不如把她留在四察，至少还能留一条命。”

杜无忧似乎有些惆怅，他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天边云彩，直到它缓缓飘过。

“我们的路，已经渐行渐远了，我不能再强求她什么，我做不到。她的路还有很长，我尊重她的一切，我欠他的。”

“嗨，这命运哪，谁也说不准，纠结来纠结去也没个头。”百川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必安慰我了，白叔，我还要很长时间来想明白一些事。”杜无忧很快收回了他的愁绪。

“报告大人，其余二察发来通知，他们那边已经结束，收获颇丰。”一个巡吏上前，向白川禀告着。

“好哇，转告他们，我坐东，今儿个晚上曲觞楼，四察里面有一个算一个，我看谁敢不给咱老白面子！”白川一拍手，笑道，“记着，别带劫往非去，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充大头。”众人都笑了。

“就是不知道，徐焦这小子到底怎么样了，往非不知道给了他啥差事。”白川忽然念叨着。

“徐焦吗？我猜，他已有了自己的选择。”杜无忧随口说着。

太阳……出来了吗？

徐焦感受到了阳光刺破他的眼皮，带来阵阵眩晕。

在阴暗的长夜呆久的人，反而会不适应温暖的阳光吗？

好困，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不对！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支援过去，绝对不能！

不对，我已经拦下他们了，我没有让他们过去！

不对！我没有拦住他们，我被一柄剑穿过，我倒了下去，我被推下来了吗？

徐焦挣扎着，把头低下了一点点。

一束光，借着血水反射在他的瞳孔上。

啊，啊，直到最后也没能拦下他们啊……

徐焦的眼里，失去了最后一抹光彩。他倒在黎明中。

“劫大人，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徐焦，最后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