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一下吧,齐格蒙德,”少女的声音里仿佛在祈求着什么,“你太累了,你没必要背负这么多的,这不是你的错。”
“这是我的职责,”听到少女的话以后,齐格蒙德的声音提高了几度,似乎在争辩着什么,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他出格了,声音也随之降了下来,“我,我是这个国家的摄政王,这是我应尽的义务。”
“为谁摄政?”她反问道。
齐格蒙德一愣,脑海中闪过十一年前他冲进少女被摄政议会软禁的无虑宫中将少女救出时的景象。
奶油色的宫墙内,火舌无情的吞噬着一切,无数价值连城的宝物就这样在不理智的疯狂中被烈火吞噬。在士兵和军官苍白且痛苦的表情下,他看到了一个大概十四五岁左右的银发少女穿着一袭白裙,安静的躺在宫殿外一间营房的洁白软垫上。
她的身上沾着刺眼的猩红血迹,当时还只是一个军区将军的摄政跪下来轻抚了少女的手,指尖只有刺骨的冰凉传来。
不对,不是这样的,她虽然身体冰凉,但是这只是受了伤,很快就被治好了,对吧?
对吧?
“当,当然是为了您。”摄政王掐灭心中的不安念头,然后连忙补上了那个迟疑很久的答案。
摄政的声音空洞无力。
他只觉得自己双膝一软,身体向前倒去,要不是他及时用手撑住了身体,他显然会当着他这个爱捉弄人的主君的面摔破相。正当摄政准备从地上爬起来时,他看见有泪水滴落在他的手上。
谁的?他抬头看向公主,但公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为,为什么?”摄政王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场噩梦,他抬起一只手拭去脸上泪水,却发现自己根本止不住。
“齐格蒙德,你好好想想这是你摄政的第几个年头了?”
“第十一年?”摄政显然有些不信任自己的记忆了,“您不愿意加冕为女皇,从我的手中接过执政的权柄,所以我只能代替您统治这个国家。”
“那么,我为什么拒绝统治这个国家?”少女的声音从摄政的耳边响起,如同巨锤一样敲打着摄政因混乱而濒临崩溃的心。
他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缓缓的开口说:“殿下,恕我无能,我忘记了。”
“你当然记得,你从来没有忘记,只是你拒绝去相信,你被内疚和痛苦所吞噬了,”少女从她的椅子上起身,缓缓走到摄政面前。
虽然她的身体已经遮住了摄政的视野,但是她背后的月光却透过她的身体,直接照到了摄政的脸上,“你明白了吗?我已经不在了,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因你内疚而产生的幽灵。让我安息吧,齐格蒙德。”
“你不愿相信这一切,偏执的变成了复仇的怪物,然后又自顾自的编造出一个又一个的谎言麻痹自己,让自己相信,公主无法登基是因为帝国还不配交给她,只有复兴帝国,将帝国恢复到最伟大的时刻,殿下才会愿意从功成身退的摄政手中接过权柄。”
泪水模糊了摄政的视线。在隐约中,他看见那个幻影张开双臂,轻柔的抱住了他。
“所以,你只是我因为内疚和痛苦而产生的幻想吗?”摄政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女,带着最后的期待,问道。
“你不是我合格的骑士,”她笑了,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可惜骑士和公主的时代早就结束了,就连那个胡闹般的仪式也是父皇一时兴起而来的游戏,我从来不是你的主君,”少女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苦恼,“但是你当真了,对吧?”
那个在皇家晚宴里,耍性子的小女孩缠着有些苦恼的皇帝要他册封一个骑士来保护她的情景浮现在摄政的脑海中。他释怀的笑了,说:“是啊,那也是我第一次听说有谁是用餐刀来册封骑士的,埃莉莎殿下。”
“那是你提的意见,不然我说不定就拿着父皇的礼仪剑不小心砍下你的头了。”似乎是回忆起当年家人齐聚的晚宴,她的声音总算稍稍欢快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没能及时救下我,”公主话锋一转,“所以,请你也原谅自己吧,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与自己和解吧,摄政王齐格蒙德·楚·维泽,梦和幻想都有破灭的一天,而你已经做了十一年的噩梦了,是时候醒来了。”少女松开双手,向后退到了窗前。
柔和的银白月光从窗外洒下,满月和漫天繁星注视着这一梦幻与现实交汇的一刻。月光仿佛为少女披上了加冕的礼袍,而在摄政王的眼中,少女此时正头戴帝国皇冠,左手拿着权杖,右手拿着宝球。
“陛下。”摄政的面部肌肉为了这个不可能出现之事在面前出现而失控,露出了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
梦想成真?还是说一直以来的使命终于结束了?
“你的使命结束了,作为斯卡林格帝国皇帝,诺德斯卡兰与上下洛泰尔国王,文迪亚,卢德兰,朱特兰等诸公爵领的所有者,我剥夺你作为帝国摄政王,代行君权的地位。”
埃莉莎公主,或者说此刻在齐格蒙德眼中的帝国女皇埃莉莎一世一脸严肃的说到。
“遵命,陛下。”
话音刚落,远处斯卡林格帝国的圣伦道夫大教堂的钟楼上,子夜到来的钟声悠扬的传来。
第二天,为摄政王送来他需要处理的政务的官僚发现摄政王倒在他的书桌上,握着一只笔,安详的逝世了,身下压着的笔记本上画着一个不难辨认的速写,看起来像是女皇加冕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