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当先单手提着吕织琴帝袍的后领,踏出几步,周边的光景随着空间的挪移几番变幻,最终定格在一个不大的室内。
这里四面洁白,陈设简洁,仅有一张摆着个人罗盘的桌子、一张带靠背的办公椅和一把凳子,白色天花板上挂着一盏白光的节能灵气灯。
陈当先将吕织琴放在凳子上,拍拍她的肩膀,而后自己坐在办公椅上,从抽屉里摸出一副眼镜戴上。
他开始回忆并模仿当年网吧门口失利后班主任把自己揪进教师办公室里谈话的模样。
只见无道尊者脑袋一仰,眼镜镜片折射着灯光,让他在开口前就显得捉摸不透,以一副年长者的模样,用过来人的语气,他说道。
“小吕啊,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你这么机灵的人却干了一些傻事,我也不指责你,你自己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吧。”
吕织琴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攥着帝袍宽大的袖子,一语不发。她还在思索,为什么自己中了一掌后没有直接殒命,甚至根本没有受伤。
只是似乎少了点什么,没有失落感,反而觉得有些轻松。
陈当先有点尴尬,他发现蓝星上班主任的那套他学不来。本以为自己创立了那么大的一个盈炁宗,又是无道一脉祖师,怎么说也该算个教育家了,没想到花上四百六十年也无法接近那个沧南县优秀教师曾经的水平。
“咳咳,你知道自己打不过我,为什么还要和我动手?”无道尊者还是选择了打破沉默,直接发问,干等下去不是办法,“如果我打算害你,你可能已经失去生命了。”
“因为你会威胁到寡人。”幸好吕同学并非拒不合作的叛逆学生,对谈得以顺利继续。
“因为我有能力杀你,所以你选择冒着被我杀掉的风险前来除掉我?”陈当先逐渐弄明白对方的思路,也对大曜皇帝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有了些许猜想。
“是的。”吕织琴很干脆地承认了。
“你知道大部分人遇到自己无法战胜的对手会怎么办吗?”陈当先继续问。
“会用计暗算?”吕织琴想到那些没法战胜自己的百官,他们选择偷天换日来暗算自己。
“会逃。”虽然如今的陈当先鲜有敌手,但当初面对班主任的自行车,面对父亲的七匹狼,他可没少狂奔。
“可是面对你寡人逃不掉。”吕织琴知道,只要愿意,整个修仙界都在徐维仪的师父掌控范围内,她只要在修仙界内就无所遁形,就和大曜的百官们在她的神识覆盖之下无所遁形一样。
“逃不掉的话可以选择投降认输。”大多数情况下双腿都跑不过轮子,后领被揪住的话,陈当先也只能选择哀声求饶,求班主任别通知家长。
虽然常常是这边班主任答应他不通知家长,回家却看见父亲不知为何坐在餐桌旁摆弄七匹狼。
“右丞相以前教过寡人,做皇帝的人不可以低头服输。”有趣的是,她口中的教导者,几刻钟前还急着把她杀掉,“太尉也说,自己的生死不能依托于敌人的怜悯。”
“你觉得他们说得对吗?”
“不知道。”吕织琴看起来并不是很疑惑,“但只有他们教过寡人。”
陈当先对吕织琴的理解更深了些。对于吕织琴来说,她的所做所为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她会那样做,是因为她只知道那样做。
自出生至今不过短短两百年,除了修炼就是执政,与她相处的只有那些自身就缺乏人性的修士大臣们,在这种情况下,吕织琴是很难向“人”靠拢的。
“总结一下吧,你认为你面临我的状况是无法对抗,无法暗算,无法逃跑,不许认输。所以你就选择对我直接出手,是这样吧?”
陈当先见吕织琴肯定地点了点头,后仰靠在椅背上,思索一会儿,说道。
“确实是很头疼的状况,如果是我遇上,我也会不知该怎么办。但是,我好像知道有一个人会拿出不一样的办法,你也认识他。”
“是徐维仪吗?”吕织琴想起那个行为怪异的化神期修士。
“我就说你其实很机灵嘛。若是维仪遇到这种状况的话,大概会开始演戏,装模作样,或是请求别人的帮助,又或是用一些和修为无关的手段把对方变成朋友吧。反正他有的是办法转危为安,三百年来我这个做师父的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光论这方面的造诣,我尊称他一声师父也没什么不妥。”
之前莫白华也对吕织琴说过,说她可以和徐维仪学习如何做个人,吕织琴当时并不放在心上,她认为所谓的“做人”并不一定对生存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