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雨夜。
楚子航躺在昏暗的房间里,床头一盏白色灯罩的台灯发出微光,光芒洒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条明暗清晰的分界线,他翻身将光芒留在背后,凝视窗外那如珠帘般的细雨。
玻璃窗的旁边是他平时完成功课的书桌,他总是喜欢把常用的书放在随手可得的地方,于是每一本书都按照大小厚度认真分类,整齐地竖立在墙边,像是支等待检阅的军队,但整齐的桌面被一个黑色的手提箱打乱了平衡,几本工具书因此而倾倒。
楚子航的视线落在手提箱上,眼神中闪动着犹豫,迟迟没有收回,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终于起身,走向书桌。
来到书桌前,他轻轻地将手提箱扶正,然后低头拉开了抽屉,从最深处拿出一个生锈的铁盒,这个铁盒看起来有些陈旧,上面的卡通画已经斑驳,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楚子航把椅子拉近坐下,慢慢揭开盒盖,生锈的盖子移动时有些生涩,盒子中的东西终于显露出来,竟然是数张已经褪色的彩色卡片。
说是卡片,实际上是明信片,又或者说,是用水彩笔在白卡纸上一笔一笔画出的自制贺卡,每张贺卡中间,都有不同颜色写下的同样的字句。
“——To亲爱的儿子。”
楚子航低着头,表情在黑暗中模糊不清,他逐张翻开这些贺卡,上面满是那个男人潦草的字迹,通篇看下来,无非就是一句话。
“祝儿子XX岁生日快乐!”
从离婚到去年,男人每年都会给他送一张贺卡,男人甚至记得上一年用了哪种颜色的水彩笔写祝福词,每年都会用不同颜色写下同样篇幅,意思相近,但祝福话语却截然不同的句子。
除了个别几年,男人送来的是和上一年同样颜色的贺卡,楚子航知道,那多半是男人喝醉了酒,神志不清,双眼昏花地拿错了水彩笔,楚子航也因此佩服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写出新的词句。
男人从来没有和楚子航谈过贺卡的事,或许在他看来,每年的那个时候在儿子家门口信箱塞进去的卡片,都被保姆当作小广告给扔了,但他还是乐此不疲地往里面扔下自己那辞藻冗杂、语病众多的小作文。
男人不知道是,楚子航每到生日的那天,都会早早起床来到信箱前,赶在保姆过来清理之前将卡片取出。
有时候男人没能准时,楚子航就会趴在房间里的窗台上,盯着信箱,直到男人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发型赶到,他才会拉上窗帘,静静地等上两分钟,才下楼取走卡片,那时候,男人已经开车走远了。
长年累月下来,这些卡片渐渐攒满了幼年楚子航的文具盒,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将盒子扔掉。
一张一张翻看男人过往的字迹,楚子航的瞳孔微微一缩,重新看了一遍手中的卡片,他猛地起身,卷起扔在床头的外套,正要夺门而出,放在门把上的右手却又停了下来。
楚子航走回书桌前,视线看向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幕,表情似乎有些纠结。
妈妈喝过热牛奶已经睡下,“爸爸”还留在公司,保姆佟姨这么晚也已经回家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子航似乎下定了决心,他从床底抽出暗红的梨木刀匣,这是他以前在少年宫学习剑道时留下来的,也是他作为优秀学员的奖励。
楚子航将铜扣解开,打开刀匣,里面放着的正是御神刀·村雨,他听说过这把刀的故事,杀人之后会渗出雨水洗去血迹,作为妖刀被供奉在神社中数十年。
他握住村雨的刀柄,想要知道男人用这把刀斩向奥丁时的心情,但回应他的,只有镜面般的刀身上冰冷的光。
楚子航提刀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把衣服推到一边,用刀尖挑断了固定底板的钢钉,他掀开底板,将手提箱塞进下面的夹缝中,随后又用底板盖上,这样便算是把手提箱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