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今天怎么了,吃这么少?”老肖一边灵巧地翻滚着油锅里将将膨胀成型的油条,一边扭过头瞅着我手里的餐盘,餐盘里面孤零零放着一个马蹄火烧,我在就近的单人桌放下餐盘,转身去熬糁的大灶台端糁,“可能昨天晚上吃多了吧,没觉得饿。爸,我不是让你给我盛半碗吗?”程乾的相亲又黄了,跑到我工作的单位门口蹲了一下午,一下班拽着我上了面包车直奔烧烤摊,我是见不得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敷衍地跟他应和着,手里没住下地往嘴里塞着串。
“喝你的吧,喝不了等会我喝。”老普眼睛盯着糁锅,手腕顺时针摇动着铁勺,搅弄着锅里的糁汤。
“你可算了吧,真给你留着,你又得说什么,天下哪有让老子喝儿子碗底子的道理。”我轻轻吹着勺子里不显粘稠却满含胶质的滚烫糁汤,熬了一天一夜的胡椒味和肉香味随着碗里升腾的热气涌入到鼻腔里。
“你知道就好,你老爸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一顿得吃五个煎饼,你看看你吃那点饭,真不嫌丢人。”老普见门口进了客人,立马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兄弟来了,吃点什么?”
“鸡蛋糁,不要肉,两根油条。”
“八块,小心烫啊。”
我看了眼手机,六点半,时间还早,慢慢吃吧,班车七点才到,我把马蹄火烧撕成一厘米见方的小块泡到碗里,用勺子底把铺满碗面的火烧碎挨着往下压了压,很久之前我还会用勺子底和碗壁挤一挤火烧碎,这样能够让火烧吸收更足的汤汁,直到有一次李恪说这种完全软掉的火烧碎,吃不出它身上的面香和韧劲了,后来尝试了一次,确实这样吃更有意思一些。这家伙又大半年没回过家了,还有点想他呢,不知道国庆节能不能回来。
“儿子,你今天下了班早点回家,妈有好事跟你说。”老肖脸上乐开了花,看来对自己炸的油条相当满意。
“啥好事啊,现在说呗。”饭这东西,不吃不饿,越吃越饿,我起身又去拿了两个火烧,刚坐下发觉不对头,“妈,你不是又给我安排相亲了吧?”
“还是我儿子聪明,你先好好上班,晚上妈再跟你好好聊。”
我叹了口气,顿时没了食欲,火烧沾了手也没法再放回筐子里。
“你看看你那蔫样,给你讨个媳妇,多好的事情啊,你自己不上心,我们还不能给你想办法了,你老爸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儿子都上幼儿园了。”老普说着自己乐了起来。
“行行行。”碗里的糁汤没那么烫了,我囫囵着一口气喝完,给火烧套了个袋子装包里,赶忙出了店门,看了眼手机,才四十五,走到站点五分钟,慢点走吧。
虽然刻意放慢了步子,但远远望过去,已经能够依稀看到老几位的身影了,照例各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杵着看手机,这老几位每天都见,可是互相之间连名字都不知道,年龄各个阶段都有,岗位各不相同,除了公司宣布什么操蛋事情的时候会凑一起骂两句,基本上是在沉默的尴尬中度过的,至少我觉得尴尬,见了打招呼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所以我都会尽量掐着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