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王城圣克努特堡，皇家骑士团总部，办公室内。

办公桌前坐着的中分卷发男大约四十多岁模样，留着不加打理的稀疏络腮胡。他左肩斜披紫色方形小披风，并在右肩用“紫孔雀圆徽”别针固定，衣服胸前缝有由短剑、盾牌、鸢尾花构成图案的四边形装饰布，周围刺有金边，腰间的剑带上有橡树叶纹饰，整体衣着华贵秀美而不失干练，与其邋遢土气的做派格格不入。男人歪着嘴，表情轻佻，左手手持几份文件，右手食指在桌子上无节奏地敲打，发出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

男人旁边站着位高大的助理，看起来还年轻，眼袋却很深。助理虽然站得笔直，却难掩疲态，整个人阴沉沉的。

办公桌对面站着的是霍斯特·瓦格纳，他身穿麻布短袖衣裤，其右手、左腿都缠上了厚厚的绷带，用以固定正骨的木板。霍斯特左手撑着拐杖，身体侧向一边，没有直面眼前的男人。

“不过是一头巨疣猪，居然能把你这前圣职骑士伤成这样。看看你这份任务报告，上头谁信呐？”络腮胡男人率先发话了。

“在这儿，您就是最大的头儿，大人您信就行。”霍斯特冷冷地回应。

络腮胡男人确实是这里最大的头儿，他正是皇家骑士团总团长，马可·唐纳鲁马·马丁内兹，是王城高官中少有的西特瑞缇肯人。

“讲讲吧，我想知道真实的情况。”马可俯在桌上，双手交叉，眼睛朝上盯着霍斯特，目光如炬。

“......没什么，都是老问题，你们皇家骑士的训练不合理，小伙子们的素质太差。我记得我一年前就跟这位克罗斯助理反映过了。”霍斯特转过头，用下巴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年轻男子。

助理想辩解什么，正要开口，就被马可团长打断：

“这里面有三位不错的，骑士训练期间成绩都很突出，算得上是优秀学员，是你的要求太高。再说了，你要嫌弃，别管他们不就行了，当真以为自己还年轻，冲锋在前啊？”

“还有，不是‘你们’，是‘我们’，注意措辞。这点我也讲过很多次了。”

见霍斯特不说话，马可接着开腔：

“去年也不见你这么狼狈，怎么，私底下接活儿啦？”

“我可要提醒你，这里面的深浅你把握不住。有些事情要见了光，一千头牛都拉不回。你看看你这份任务报告，把失误都揽到自己身上。要是让人觉得你实力不行了，你这皇家骑士代任教官还想不想当？”

“是，我老了，没以前的实力了。”霍斯特笑道。

“行啦，行啦，就这样吧，我没工夫跟你耍贫嘴。你呢，先好好养伤，两周后还有个任务要你做。”马可团长没心思跟他闲扯，抽出桌面上的其他文件，开始批阅。

霍斯特没有动作，只静静地看着马可，面色一时凝重，随后低头笑了笑。

“我想要退役。”霍斯特突然抬头发话。

突然的安静。

“......你发什么疯？”马可放下文件盯着霍斯特，明显抬高了音量。

“一个月前，我开始咳血。”

“......”

“你知道的吧，圣职骑士获得力量的代价，就是早衰。当出现咳血症状的时候，寿命就只剩下一年。根据圣职骑士的规定，服役满二十年，或出现咳血症状后，可以退役。”

“那是伪教廷的规定，不是我们的规定。”

“看在这两年也算为诸位出生入死的份上，帮帮忙吧。”

“......”

“马可，我女儿今年8岁了。干我们这行当的，刀口舔血，聚少离多。你有家室，也明白其中苦涩。”

“......”

“我要死了，也打不动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留点给我陪伴家人的时间。”

“......”

“我这一生没求过什么人......”

霍斯特的语气接近哀求，屈身向马可鞠躬90度，头埋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