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隆眉毛一轩,右手利落一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口里朗声道:“马将军,客气了,庄主在主事厅迎候,有请!”
田隆说完,扬扬手,四位庄丁会意,飞身上马。田隆候马政重新上马,也轻轻一跃,落于离他丈许的青鬃马银鞍上,犹如腾云驾雾一般,看得马政暗自赞叹不已。
六人沿着梅花朵朵的庄道,按辔缓行,径入“宜泰山庄”。
“宜泰山庄”主事厅,富丽堂皇有如宫殿。司马展端坐主位,闭目凝神,意沉丹田,周转吐纳,他已多年养成习惯,独坐时便运气练功,可谓见缝插针。因他师傅曾经语重心长地告诫过:“我们'正一派',功力体现就在于内力,内力如何得来?除了天赋之外,唯有依靠练气!如何练气,按我们的'正一心法'练习,更尤为重要的是勤加练习,时刻必争!多一个时辰,自然多一份功力!”
师傅的金玉良言,时刻铭刻在司马展心头,司马展虽自认练武天赋过人,也丝毫不敢懈怠,但有机会,必然凝神练习。
司马展吐纳习练时,头脑一进入空明,周边近五十丈之动静,都萦绕于耳边。约莫半个时辰后,耳内传来田隆与马政等人的谈话声、脚步声。
司马展缓缓睁开眼,田隆、马政恰从主事厅大门跨步进来。司马展徐徐站起,马政,田隆快步向前,相互见礼毕,司马展请马政于客位坐下,女婢上茶,田隆侍立于司马展一旁。
司马展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马政,温言道:“听闻马将军随童相公在浙江征战,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马政躬身回道:“末将领相公之命,向司马庄主送一封信函!”言毕,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身边女婢,女婢恭敬呈于司马展。司马展略一迟疑,接过信函,低头随手拆开。
马政见司马展静心读信,信手端起座旁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注目打量司马展。司马展头戴道冠,身着黑道袍,年近不惑,长髯覆颈,头发胡须乌黑发亮,眼露精光,不怒自威!
司马展见童贯信函字数不多,毕竟是当今皇帝面前第一红人的书信,他不敢大意,逐字逐句仔细阅读,生怕有所遗漏,信略云:
“贯启:自与恩公杭州一别,已二十年矣!期间东奔西走,忙于国事,未曾报万一,甚为抱憾!近受圣上厚恩,委以兵戎重机。闻恩公虎踞袁山,欲劳大驾,事涉机密,文不及达,故遣军前干当公事马政口传,凡百望施以援手。不宣。贯手启上。”
司马展看完,满脸疑惑问道:“童相公乃朝廷重臣,手握重兵,某乃一乡村野夫,怎的相帮于相公!”
马政忙道:“恩相所求之事,非司马庄主不可!那是…”马政正想说,又左右望望田隆及侍立左右的仆人、女婢。
司马展会意,向田隆挥挥手,田隆默契地领着其他庄丁、仆人、女婢等退出,并回身带好主事厅大门。马政见主事厅内唯剩自己及司马展,犹自低声道:“司马庄主应该知晓,去年十月,睦洲贼方腊在帮源叛乱,自号伪“圣公”,建伪年号“永乐”,设置伪官吏,并获多地响应,东南震动。十二月占领杭州,放火烧城六天,死者不计其数。凡被抓之官吏,或割肉断肢,或取其肺肠,或熬成膏油,或乱箭穿身,各种酷刑不胜枚举,朝廷骇然。地方各级官吏难以抵挡,朝廷特命恩相为宣抚制置使,统兵十五万,前往东南弹压。”马政记忆甚佳,一口气说完,颇感口燥,又端杯呷了一口茶水。
“相公据西北十年,娴于征战,何故需要草民?”司马展越听越糊涂。
马政双手一拱,又接口说道:“庄主莫急,还有后话!”
马政定定神,接着道:“本来,恩相对这等乌合之众,尚不屑一顾,可方腊座下,有一位伪丞相,名曰方七佛,此人武功卓绝,常人难以抵御,方七佛如获悉恩相营帐所在,潜出杭州城,夜袭营帐,何人可以抵挡?岂非…”马政说到此处,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忙又低头呷茶!
司马展总算明白了,童贯是怕方七佛独闯军营,将自己给宰了,如果还未开仗,主帅先亡,这仗如何打下去?童贯想召自己给他做保镖!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司马展抬头望着主事厅大门,怔怔出神,思绪飞到了二十年前的杭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