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越跪倒在奄奄一息的母亲身边，母亲见到儿子却是满脸震惊，竟如回光返照一般，精神一振。她瞪大了眼睛，用尽仅剩的力气推开儿子，大喊道：“快走，快走，这里危险！”

泪水早已模糊了朱九越的双眼，哽咽地安抚母亲：“妈，没事了。您别激动，坚持住，我这就叫救护车！”

他顾不得四周尽是自己的血腥杀孽，情急之下不仅拨打了救护中心的电话，还向警方报了案。他只希望救援人员能用最短的时间赶过来，其它都不重要。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期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只要母亲能够得救，让自己干什么都可以。

打完电话，朱九越赶紧俯身，用衣服紧紧堵住母亲身上的弹孔，尽可能减少失血。此时的王慧当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见刚才那场诡异的袭击似乎确实已经停止，便想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跟儿子道别。

“九越，妈已经跟周程谈好了。你给妈的养老金我都赔给他，想必他念着从小的情分，不会为难你。可是，以后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过日子啊！”

朱九越听闻母亲来这里，竟然是为了找周程调解，甚至还搭上了她的养老金，更是心如刀绞。但这件事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向母亲透露半个字，她怎么会知道？况且，周程如果还念旧情，又怎么可能心狠手辣设计陷害自己。这些黑心资本的贪婪，岂是母亲那点退休金能满足得了的？母亲这一次终究还是心存侥幸了，而这唯一的一次，却是要以性命为代价吗？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间，朱九越对这无情巧合恼怒不已，更恨不得将周程和K资本抽筋扒皮。

“妈，您别说话，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您会没事的。”

“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你答应妈，不要想不开，好好活下去，活着就有希望。你是妈的骄傲，妈相信你！”

“可是，妈，我……我答应你！”朱九越哪里忍心在这一刻告诉母亲真相，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收了回去。

就在此时，王慧似是心愿已了，微笑着垂下双臂闭上了双眼。

朱九越见状，心急如焚。他试探性地叫了两声：“妈！妈！”

没有反应。

他又提高了嗓门，仍旧没有反应。

朱九越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三十多年来，他从没有想过母亲有一天会在自己面前被枪杀，而自己就是凶手。一辈子都在为儿子打算的母亲，到头来却是要死在亲儿子的手上，这是天理沦丧，还是对自己化身杀人魔鬼的报应不爽，但报应为什么偏偏要落在母亲身上，她做错了什么？

这一刻，朱九越的世界彻底崩塌了，哭已经不足以宣泄心中的悲愤。他如同石化了一样，呆呆地注视着母亲安详的脸，嘴里喃喃自语：“您还是这么无私，永远都在为我考虑。但您知道吗？这一切都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呀！”

他说着说着，忽然歇斯底里地狂扇自己耳光，每一记耳光都在这死寂的空间中回荡，异常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