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心里一紧,面对一个武道盟主都杀不死的存在,即便幽冥话说得很亲切,甚至还有几分坦诚,然而他说这些话,摆明是威慑在场三人,尤其是三公子,一个与自己神魂相连,无处不在,且不死的存在,连生出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
此地我们可暂且叫它做黄泉裂谷,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月多过去,在这黄泉裂谷当中,三公子是唯一那个坐下去就没动过的人,胡媚儿每隔三五天都会出去一趟,做为活着的生灵,吃喝拉撒是必需的,而狗蛋则是每天下午来到谷中,依旧是趴在最高处那块突出的岩石上打盹,伴随着每晚此起彼伏的狼叫,这家伙消失在黑夜中,看样子狗蛋是结识了此地的一个狼群。
赵国都城,天微微亮,许久不上朝的赵王,今里早朝难得的出现了,但因为昨晚酒喝得太多,加之起得这么早,赵王屁股刚沾上王座就开始昏昏欲睡,不时的揉揉眼睛,张嘴打哈欠,神情慵懒,与大殿中排班站立的文武群臣相较,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其身后左侧两个宫女打着一道珠帘,帘后坐着一位盛装打扮的妇人,头戴造型夸张的凤冠,其上挂满珍珠玉石翡翠,华丽至极。
“禀告大王,边关快马急报,近月余以来,燕国游骑兵屡次入境,沿途烧毁村落数十处,劫掠粮草,掳走妇孺无数,望弛援兵以救”武将为首者拜服在地。
文臣首位出列道:“主上!今年天时不利,久旱不雨,多地遭受蝗灾,接连有几道州牧奏报,要求派粮赈灾”
赵王一听这些头就疼,也正因如此,才一直装病不愿上早朝,索性让母亲来个垂帘听政,自已则落得偷闲,可以一直在后宫与一众美人儿喝酒嘻戏,好不快活,到了昨日,母亲前来训斥一番,因为赵王久不上朝的缘故,大臣们议论纷纷,便才有了今日之早朝,且说赵王用手使劲揉着太阳穴,不耐烦的说道:“这个嘛!燕国多游猎,只需守住边塞咽喉要道,时间一长,此等小股的散骑游兵自会退去,至于那些边外野民,生死由命,随他们去吧!援兵之事暂议,派粮赈灾之事也暂议,待到国师领兵还朝,一切问题自可迎刃而解。”
赵王正要让司礼监宣退朝,不期身后一个小宫女近前一番耳语,赵王虽一脸不耐烦,但身后坐的是自家母亲,再不耐烦也不敢说什么,起身恭敬的问安道:“母后有何教与孤王?”
赵氏夫人站起身,隔着珠帘道:“国师助我儿夺回赵国大位,功不可没,自当是我朝中抵梁之臣,但现如今国师身为齐国监国殿下,正忙于齐国之事,且赵国是我赵国人之天下,国之大事,自然是由我王秉断,眼下事出紧急,依本宫之意,可速作决断,无需等待!”
“那!这....母后”赵王支吾半天,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坐稳赵国大位之后,赵小三这厮本性毕露,没日没夜花天酒地,脑子里装的只有女人,哪有闲工夫理这些,所以只能暂行拖延,缓得一天是一天。
赵氏夫人接着道:“眼下我赵国骑兵尽出驰援齐国,都卫军又轻易动不得,依本宫看来,派兵驰援可请南宫胜老将军来办,因事出紧急,可许私幕兵员,速速出兵,一切权宜行事;至于派粮赈灾,眼下朝纲初定,加之出兵驰援齐国,国库早已空虚,派粮之事难以实行,但也并非全无办法,眼下正值民生艰难之际,我朝中文武群臣,世家大族需捐资出银,以此为榜样,号召城中这些商贾大户,丰盈之家,有钱出钱,没钱出粮,这样一来,赈灾之事可迎刃而解。”
“母后思虑周全,孩儿自愧不如,但这捐资赈灾之事,由谁去办才好?”赵王犹豫不决,他知道,牵头之人是关键,也只有世家大族才镇得住场面,否则的话,谁也不肯出钱,那就难办了。
“依本宫看,此事便交由陶家好了”赵氏夫人道。
“但凭母后做主”赵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母亲都帮他安排好了,所以赵王自然是听母亲的。
“我主英明,太后圣明”大殿中群臣高声附和,事已至此,但凡有点眼力的心里都清楚,跟着叫好就行,谁也不会去触那个霉头,然而就在这时,文臣之中走出一个精神奕奕的老者来,神情肃穆,眼光如电,高声叫道:“老臣许忧有话要说”
“许老乃三朝元勋,又得国师举荐,许老之言,本王自当洗耳恭听”赵王话说得漂亮,实则心里烦得要死,怪不得君父在世之时要把这老家伙出朝去,当初自已也很欣赏此人的耿直,为此惹怒世家大族,遭到排挤才出朝的,但现在看来,当年君父做得很对,自从这老家伙回朝后,每天上朝不是参这个就弹劾那个,甚至还多次出言不逊,妄言朝政之失,每天上朝如此,没有一刻消停,烦!赵王是打心里的烦这个老家伙。
许忧环顾四周,很郑重的束冠整衫,随后大步上前道:“国师虽不是我赵国之人,但若是没有国师大人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斩杀妖邪,重振朝纲,此时此地,我等诸位恐怕没有立足之地,赵国也非今日之赵国。老臣许忧受国师赏识,得我主垂怜,有此机遇能重回朝堂,心中存有万分感激之情,然私是私,公既是公,在这朝堂之上,老臣心中唯有赵国。”
话锋一转,许忧表情凝重,掷地有声道:“太后所提之两策,看似为针对时弊之良策,然南宫胜将军年事已高,离朝久矣,再加之已有多年不曾带兵出战,由他带兵驰援实为不妥,再者许与私募兵员,以及一切权宜行事,此举虽解燃眉之急,却是放任大权旁落,犯外戚不可掌兵之大忌,开此先例,长此以往,将毁赵国百年之基业;再说到捐资赈灾之议,不失为仁善之策,但诸公需知,自古商贾只重利,捐资赈灾之事若是让此等利益熏心之辈参与其中,恐怕到头来,雷声大,雨点小,资财却是中饱私囊,落入小人之手。”
“你...老匹夫,敢出言放肆!”赵氏夫人气得直跺脚,差点就把珠帘给踹了。
“哼!”许忧毫不示弱,冷声道:“我赵国之主尚在其位,你区区一介妇人,本该殉葬先王,却居然敢于朝堂之上,与我主平起平坐,也不知是谁放肆。”
赵王拍案而起,怒喝道:“大胆许忧,竟敢出言不逊,本王之生母,乃一国之母,坐于本王身后,有何不可,若不是看在国师大人之面,本王现在就宰了你。”
许忧看着暴怒的赵王面无惧色,痛心疾首悲呼道:“主上糊涂,这老妇人是你生母又能如何,可别忘了她姓陶,而南宫世家与陶家是姻亲,她出此两策分明是在夺你兵权,架空朝堂,长此以往,这赵国将不再是你赵王的天下,而是她陶氏,南宫世家的天下。”
“大胆!竟敢口出狂言,忤逆主上”怒喝的是那司礼监,而赵王则是面红耳赤,大口喘着气,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赵王缓过口气,本以为他要大发雷霆,不成想赵王大袖一挥,却是什么也没说,自顾自的走了,司礼监愣在当场,也不知该怎么办,随后又反应过来,高声宣道:“退朝”
晨起,赵王退朝后大步流星往后宫赶,几个心爱的妃子还在睡梦中,还可以去温存一番,而今日不知怎的没了兴致,一股冷风吹来,让赵王脑子越发清醒,此时他想起那个讨人厌的老头许忧,那些话句句刺耳,却也句句刺中自已心里最隐秘的地方,今时今日,走到这一步,身处高位,万万人之上,总以为自已可以掌握一切,然而现在他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他莫名想起某个人说的话,天地一盘棋...
赵王转头看到身后跟着的那些个宫女太监,莫名的就想起自已初登大位时,稀里糊涂的,心里一片茫然,还好有母亲张罗着宫里宫外一切事务,小到宫女太监的去留,大到娶妃立后,而自已倒也落得清闲,慢慢便也习惯了,到最后索性让母亲坐到自已身后,垂帘听政,说来说去,毕竟自已从小到大一切都是听母亲的。可就在这一刻,赵王忽然有种孤寂悲凉之感,因为他发现自已真成了孤家寡人,这赵国看似是赵王的天下,实则朝中大小群臣哪一个不是唯太后之命是从,就连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都是母亲所安排的,此刻的自已果然成了孤王。
再下一刻,赵王又恢复常态,恢复他色欲熏心的本性,嘴里嘻嘻笑着“爱妃!小宝贝,我来啦!”,屁颠屁颠就往后宫跑,身后跟着的那几个宫女太监互相打眼神,会心一笑,眉宇之间带着几分轻蔑,“果然!还是那个好色的赵王”
赵王进到房中,两个宫女拉上纱帐关上门,赵王踱步到窗边,在黑暗中透过缝隙余光看向窗外,只见几个宫女捂嘴偷笑,不时向窗户张望,而那两个老太监则是贴耳对两名守卫说着什么,时间在无声之中悄悄流逝,赵王早没了嬉笑神情,面色涨红,青筋根根暴起,脸上的不甘和憋屈是真的,这一刻,赵王很清醒,脑子里翻来覆去想起很多事情,再把这些串连到一块,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许忧那个老家伙眼光果然很毒辣,说的一点没错,眼目前的自已,已经落到何种可悲的地步,权力被架空,一个傀儡王,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这一刻赵王是哀怨的“母亲!你怎能如此对我?”
看着窗外这些人,赵王用最恶毒的眼神冷冷看着,心里则想着最残忍的刑罚:“该死的奴才,终有日定要将你们千刀万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这些只不过是在一瞬间,下一刻赵王又恢复常态,用仿佛捏着鼻子的尖细声音叫道:“几位爱妃,我来了...”房间里弥漫着热呼呼的香气。
三公子呀!三公子...让人又恨又怕,恨他怎么还不死,怕他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就在这白日破晓之际,赵王心里一遍遍的祈祷期待着,以前是巴不得三公子从这个世上消失,而现在是从未有过的期待,期待三公子早日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