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死,也可以说是半死不活,离死不远”老怪说得模棱两可。
“人定胜天,所以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命运”三公子斗志昂扬,大声说道。
血蝠老怪淡淡笑道:“师尊他老人家曾说过,人心有枷锁,那就是七情六欲;天地有枷锁,那就是天地无情,生命终有尽头,摆脱人心便是悟道,而修道最终就是摆脱天地枷锁,所以即便你再强,也终会走到生命尽头,那武道盟主在试图寻找摆脱天地枷锁的方法,可他却想不到,算尽苍生的千机都快要死了,找到又有什么用!”
两人的谈话持续到下午,时间再转,入夜时分,三公子曾前后几次来到武道剑宗驻地,好像都是晚上,还是原来那木楼,没什么变化,所不同的是那块武道石不见了,这就很奇怪,不是征召上千民夫吗?怎么什么都没建,空旷一片。近一个月三公子都很轻松,不成想今天却是最忙的一天,先是上清观,现在又是武道盟,要说有所期待,反倒是对这里最有期待,也不知那位七统领和他的武道军躲在此地搞什么鬼。
答案是在进入依山势而建的木楼以后,武道军层层把守,一条往下走的通道,三公子终于明白那上千民夫这一个月干了些什么,这分明是把山挖空,建了一个地宫,不得不佩服,这速度果然够快。
“请!”一身黑铁铠甲的武道军在前引路,沿石阶梯逐级而下,走不得到多时,眼前出现一个圆形的,空旷的广场,正中顶上方,一束光亮直射而下,四周则是有规律的摆放着用石头凿刻而成,狰狞面目的怪兽,其上布满符文。
“好家伙,真是好大的手笔!”三公子惊叹,把山顶凿穿一个洞,就只为引一束天光照进,可以想像,站在那束光里的人,要多威风有多威风,这摆谱的场面确实够大。三公子越看神色越凝重,此地布置可不简单,以自已有限的见识看不出什么名堂,然而必是一个阵法无疑,突然间想起拜火教来,那些祭祀巫医大萨满什么的也喜欢搞这种名堂,至此可以肯定,这必是一个祭坛。
黑暗中走出七统领来,他大刺刺道:“我盟主大人功高盖世,武道盟引领天下,共抗妖魔,铲除妖界,此祭神坛乃我武道盟又一新创举,特意请来三殿下做为见证。
“神坛?在下倒也想见识一番,但统领大人似乎搞错了,齐国之主乃齐孝王”三公子意有所指。
七统领冷哼道:“不入道,终究一介凡人而以,齐孝王只不过是我武道盟养的一条狗而以,三殿下则不同,炼体已达顶峰之境界,自然是我武道盟摩下的盟友”
说话之间,黑暗中走出几个人来,赤裸上身,其上同样画满血红符文,这些人依石像坐定,坐在那束光下的则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七统领抬头看向上方,此时月正当空。
“嗯!时辰刚刚好,开始吧!”七统领吩咐。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这些分坐在石像旁的人从怀中掏出一个根细长的,泛着冷光的钢针,噗呲噗呲!纷纷插入自已的心口,挨个走到正中,嘴里也不知念叨些什么,拔出钢针,插入那魁梧壮汉的心口,过程血腥而又惨烈。
三公子无奈的一脸苦笑,这天下间的邪魔外道怎么都一个德性,见不得光,躲在暗中鬼鬼祟祟,戳来戳去的,又弄这套什么什么血祭血咒血印之类的玩意,难不成还能召唤出上古魔神?说到底无非是拿别人的命不当回事,投机取巧而以。今时今日的三公子,对于正邪之分有了一定认识,他想像中的正道,应该是烈日骄阳,光之所照,心之所往,甘愿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为求真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然!这些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像罢了!那三公子为什么又会苦笑?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从地底黄泉烂泥潭中爬上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自已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他想像中那样的人物,再换个角度想,说不定这世间的芸芸众生也都如同三公子一般,眼巴巴盼着有英雄人物出现,拯救天下苍生,挽黎民百姓于水生火热之中,可问题是盖世英雄在哪?出身何处?假设真有这样的人物出现,以天下正道为已任,谁又会相信?功成则罢了,名动天下;可若失败便是落入历史的尘埃中,万劫不复。
挺诡异的,三公子感觉到从那光中似乎降下一股神秘莫名的力量,统统注入那插满钢针之人的身上,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慢慢那人气息开始改变,当他睁开眼睛那一刹那,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这一刻三公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如临万丈深渊,不敢与之对视,糟糕!难道真被这帮人给召唤出上古魔神来了?此时此刻,三公子万分想念幽冥那个老怪物,心里一遍遍呼唤着,虽然知道老怪物在这种关键且要命的时候,是不会出现的,但目前为止,唯一能给予自已帮助就只有他,说不定万一能出现呢?
以七统领为首的那帮人,全都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大礼参拜,独留下三公子一个人站在风中凌乱,而光柱中的男人睁开眼之后,仔细审视着自已的双手,抬手掐了掐自已的脸颊,随后慢慢看向双脚,这期间,就差没拉开裤子往里掏一把,以确定那玩意还在不在,怎么说呢?初生婴儿把脚趾放进自已嘴里,只想尝尝什么味道,因为还不太适应自已身体缘故,不断在那扭来扭去,而眼前的男人就在坐同样的事,当然!以他的粗壮的体格,也不太可能把脚趾放进嘴里。
三公子愕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古魔神重生?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直到那帮人齐刷刷的高声喊道:“恭迎盟主”。这时节,三公子才明白过来,哦!不是魔神?...搞这么半天,原来只不过是把盟主的一丝神魂给召唤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这也敢叫祭神坛,好大的口气!可再往下琢磨,三公子细思极恐,把一个人的神魂转嫁到另外一个人身上,这算不算是夺舍,再往深处想,这是不是另类的重生,且齐国与中原城上千里之路遥,隔这么远的距离还能做到这一点,真的不简单。
“你就是那个三公子?”光柱中的男人问得很简短,说话的语气也很平缓,却由然而生一种霸道的气势,不怒自威,三公子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一种颤栗感,小腿肚在隐隐打抖,怪不得这些人会跪下,果然!这就是大人物的霸气,让人不跪不行。
三公子整理一下衣衫,打起精神客气道:“盟主大人消息果然灵通,不才正是”每当紧张的时候,三公子都会很细心的整理衣衫,以此来转移注意力,缓解紧张感,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利用这短短的间隙思考对策,然后找一件事或是某个人做为谈话的开始,在拖延时间的同时,又能找到解决问题的突破口,之所以说对方消息灵通,那只不过是顺口一说而以,事实上,齐国之事早已过去半月有余,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以速度来说,如果建有驿站,骑兵百里加急,最多三五天就能将消息传递到中原城;再快些,用飞鸟传递消息,一天之内就能到,如果用符文折成纸鸢的话,则可以更快;比这还要快的当然是千里传音之术,以符文为阵,瞬息之间便能传音到千里之外,这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好!气度不凡,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光柱中的男人夸赞,与此同时手也没闲着,心口钢针被一根根拔出扔在地上,叮当声响,很是清脆,这期间嘴也没闲着接着道:“本座听闻你在齐国的举动,很是好奇!想亲眼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嗯!不错,闻名不如见面,心思机敏,谋略才华出众,当得起齐国之主,我武道盟自然是希望有你这样的盟友”
“盟主大人就不怕我如同那丰神玉一般,是个十足的邪魔外道,抹黑了天下正道之首的武道盟?”三公子直言不讳。
盟主分身似乎还不太适应这具身体,摇摇晃晃从光柱中走出,来到近前,眼神如刀般从头到脚仔细端详着三公子,随后似乎是意有所指道:“血道淬体,好高明的傀儡之术,据本座所知,此左道之术似乎在百年前便早已失传,就是不知本尊是何方高人,可惜得很!旁门左道,终归是旁门左道,就和那丰神玉一般,强行借助外力提升,落得个走火入魔,终归是末路,小道而以。”
咯噔一下子,三公子心里一紧,只不过是武道盟主的一缕分魂降临,居然历害如斯,仅仅扫了几眼,就能看出三公子身上最大的秘密,且说得和幽冥老鬼一样,但表面上三公子强装镇定道:“末路也罢!小道也是道,前人没有走过,并不代表后起者不可以走,成败与否,生死由命,终归还要试上一试才知!”
两人针峰相对,在这种紧张肃穆的气氛里,盟主分身本打算背手昂头,以此彰显王者之风范,可无奈这具身体不怎么受控制,结果变成了弓腰驼背,反扣双手,脑袋还不停摇晃,看上去像是在点头,如若不是场面很严肃,三公子都快忍不住要笑了,这分明就是一个上年纪的老头在打冷颤,浑身抖个不停。
就这样,场面一度显得很尴尬,但又没人敢笑,只能是极力的憋住了,就在这寂静之中传来几声干笑“呵呵!呵呵”或许武道盟主的本意是通过笑来彰显气场,结果还是因为这具身体不受控制的缘故,笑得有气无力,断断续续,越发的尴尬,好半天才缓缓说道:“你我早已不是普通凡人,大道之争,试待以后,本座不管阁下本尊是何方高人,有何目的,此前种种过往,本座也概不追究,眼下最重要的是合作,不久的某个将来,齐赵燕三国都会臣服于你,而下一步则是楚国,这一切只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成为我武道盟的一员,阁下将会是本座的左膀右臂,终有一日,这天下妖魔尽除,将会再无门派之争,诸国之乱,到那时,道法常在,人为万物之首,各司其职,各安其业,这岂不就是那些个圣贤所说的‘大同盛世’。”
“好!”三公子啪啪鼓掌道:“盟主大人果然是非同一般人,居然还能说出大同盛世这等高论,若是换做普通凡人,这番话无疑于痴人说梦,然盟主大人今时今日已经问鼎中原,成就霸业,说不得真能走到那一步,但是...”
三公子话说但是之时,盟主这具分身表情一愣一愣的,似乎有些愕然,他知道接下来肯定没什么好话,此时的三公子恶狠狠盯着眼前这个目讷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将来某一天,若这世间真如你所想的那样,天下太平,大同盛世,敢问盟主大人!这天下是盟主大人的天下,还是天下人的天下?”
盟主听完冷笑不已:“有何区别?天下太平,安居乐业,这不就是世人眼中的繁荣盛世?你所推崇的那些圣贤之道,只不过是纸上谈兵而以,恐怕那些个先贤自已也没做到,如若换做是普通人,这些说词,和那些闭门造车,一事无成的庸人,又有何区别?阁下虽饱读诗书,但走到这一步,靠的却是控制人心的旁门左道之术,事实证明,成王败寇强者胜,多说无益。”
“好一个多说无益”三公子眼神茫然,哀叹道:“曾有人说过和盟主大人相同的话,看来世事果是如此,并非我想像的那般,心之所在,道之所往!”
“哼哼!高谈阔论罢了,于时事无益”盟主冷声道。
双方都没有说话,时间在沉默中慢慢过去,三公子紧闭双眼,如石像般站立原地好久,他知道,该做决断的时候又到了,每一次的决定都意味着自已的人生下一步会走向何处,下一刻,三公子睁天双眼,恭身下跪,态度显得越发诚恳,郎声说道:“在下愿为马前卒,替盟主大人扫清前路,唯求齐国常在”
三公子这一跪,可以说是丟掉了自已仅有的,唯一还有的东西,那就是尊严,然而即便是三公子跪倒在地,眼前的盟主并未表露出过多的情绪,他背手凝视着三公子道:“很好!本座会在中原城等你,到时设坛拜将,任命你为一军之主,不久的将来,齐燕赵都会是你的膝下之臣,希望不久的将来,你会是本座的左膀右臂。”
三公子僵立当场,要去中原城,这...好一手历害的算计,该如何应对,去还是不去,去?前途未卜,凶多吉少;不去?那岂不是摆明了阳奉阴违,心怀不轨?此刻三公子没有再过多思考,既然决定了的事情,豁出命也要去做,便很郑重回道:“在下虽为赵国之师,但此次携兵出齐,久不还朝,恐怕这赵国上下人早已心浮动,这几日处理完私事,或许还要走一趟赵国,之后奔赴中原城,但眼下还有一事请教盟主大人,武道盟在齐国的分宗,不知会由谁来主持,是否便是这武道军七统领?”
盟主思考良久道:“嗯!齐国内乱已平,眼下赵国之事为大,如有需要,武道军可供你差遣,至于分宗之事,本座知道你在想什么,自古道门涉及世间时事,祸乱便由此开始,也正因如此,我武道盟才会有内外门之分,内门以修道为主,兼顾传道解惑,宣扬教化,而武道盟在齐国所立的分宗,也是如此,传道解惑,宣扬教化,但绝不会干涉他国之政,所以你大可放心,齐国分宗之主无论是谁,也绝不会是武道军统领。”
三公子静静听着,沉默不已,然盟主依旧自顾自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座很虚伪,嘴里说着道门修道,不入红尘俗世,实际上却是四方征伐,称霸中原,怎么看都是自相矛盾;可你要知道?若手中没有武道军这把刀,金戈铁马挥刀所向,这世间愚昧众生,又怎会相信你是在传道解惑,宣扬教化,所以...如果没有强权做后盾,说什么都是屁话!归根结底,这世间弱肉强食,力量为尊。”
月明星稀,三公子走出武道盟分宗驻地,长嘘一口气!他想起临走时,这武道盟主所说那些意味深长的话“天下一盘棋,人人都是棋子,人人都想跳出棋盘,最终所有人都深陷棋局之中,无法自拔,世间之事不可逆,不可为者众多,唯有顺势而行,中原城设坛拜将,拜谁为将?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是丰神玉还是七统领?谁都有可能,而答案只有一个...谁能走到最后便是谁,而本座要做的,就是静静看着,等在哪里。”
此刻三公子实实在在领教了,什么才是霸道王者,无论是才智谋略,还是心胸度量,这武道盟主都非同一般人,可以想见中原之行,将会是万分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