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1 / 2)花平志之冲破黑夜首页

祭天台的修建耗时约大半年,同时也是开齐国的先例,如果按照古礼的话,只有天子才有资格祭天,诸侯只能祭土,然而齐武王偏就祭天了,且他还有很多貌似革弊除新的举措:比如废除原有的终身为奴之例,大赦天下,但实际上是因为排除异己杀人太多,不得不赦免大批的流民徒役来补充兵员;比如倡导开源节流,杜绝奢侈浪费,举措便是不入驻齐王宫,依旧住在公子府,实则是因为刚登大位,朝纲混乱,加之举国未定,时有暴乱发生,为了人身安全,不得不暂时住在公子府;再来就是齐武王宣称的,天下未平,国事未定,誓不立后,不封储君,这一条的原因更加显而易见,齐都临城大半的人都知道这档子破事,齐武王后宫美人无数,可他独宠爱一个大他十几岁的妇人,据说此妇人原是自幼抚养齐武王长大的府中丫环,但因为年龄和地位上的巨大差异,再宠爱也不可能封为王后,干脆就不立后,至于不封储君,试想那位快有四十的老妇人又怎可能生孩子,所以单就这一点的话,齐武王倒也不失为一个痴情念旧之人;接下来便是革弊除新最大的举措,修建祭天台,行天子礼祭天,这一点的话,齐武王是头一个,当年的乌氏也祭天称皇,还搞了个什么加九锡,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正午时分,也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齐武王跪在祭天台上行三拜九叩大礼,其恭敬虔诚之态无人能及,这一点恐怕是真的大周天子也难有这般的毅力和决心,当然这也是齐武王目前为止唯一能做的事,祷告上天,祈求上苍能庇佑自已。然而一切并未如他所愿,因为就在刚刚,北城告破,赵国骑兵长驱直入,很快便控制全城,而驿馆的大火被及时扑灭,此时赵国国师带着大队兵马逼近王城之外,相信攻破王城也不会用太多的时间,至于齐武王仅有的那几千兵马则全军覆没在东城之外。

“哈哈!大势去矣,难道上苍也要亡我,哈哈!”齐武王状若疯狂,高声大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按照双方的约定,赵国的骑兵确实从后方开始攻击叛军,齐武王眼见大好局势,便倾尽所有兵力冲出东城准备一举击溃叛军,然而眼前的赵国骑兵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待到双方陷入混战之中,便退出战场,又玩起了观望战术,这时候真正的赵国骑兵精锐主力早已直奔北城,一举便攻破了城门,这期间自然是得益于城内有人接应,打开了城门,待到马二将军发现齐都易主时,自已早已后退无路。

“大王,大王!”一个女人跌跌撞撞爬上祭天台,不管不顾的扑向齐武王,紧接着是呜呜的哭泣。

齐武王看着眼前这个衣衫不整,憔悴苍老得不行的妇人,用一种怨恨的语气质问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因为你那亲爱的弟弟背叛了本王,还把剩下为数不多的几百禁卫军也带走了。”

“我知道!”妇人擦干泪水,很平静的说道,随后她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用一种很决绝的口吻道:“是贱妾放他走的,总得给我客氏留条血脉,但贱妾愿与大王同生共死。”

“好好好!”齐武王大笑,笑得很悲凉,紧紧抓住眼前女人的肩膀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因为我也做了和你同样的事,试问这世间谁人不怕死?可到头来终究还是阿姐不负我,还愿意陪着我这个孤王赴死,此生足矣!”

齐武王一番决绝的豪言壮语之后,恶狠狠的说道:“不过在我死之前,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大不了玉石俱焚”

东城外,混战打得很是惨烈,不得不说马二愣子虽算不得是多历害的武将,但此人身上却有一股子悍不畏死的冲劲,当他发现后退无路时,硬生生在敌军重重围困中杀出一条血路,然而代价是惨重的,出城的时候二千步卒在后,一千轻骑兵冲锋在前,等到杀出重围时,跟在身边的骑兵不到两百人,而哪些步卒死的死,投的投,一个不剩,此时的马二将军身受重伤,但他却一声不吭,咬咬牙!打马叫喊着又杀了回去,结果被俘。

很多年之后,那时的马二将军早已解甲归田,过着平静且温馨的日子,他从不说那些过往,和儿孙念叨最多的话就是“死很容易,想活着才难,因为有好多事由不得你呀!”。而世人则会不厌其烦的提起那惨烈的一战,同时也会无数次的夸赞称颂无畏大将军马二的英勇事迹,在敌军中几进几出,誓死不降...每当这个时候,马二手摸着白胡须淡淡一笑,不置一词,其实这个问题他在心里有着完全不同的答案“呵呵!有谁又会知道,当你刚杀出重围,却发现横在你眼前的是赵国骑兵,那时节想要活着?很遗憾...没有这个选择,既然左右是个死,那还不如杀回去,好赖能留个忠义的名声。”

正午不到,城外的战斗已经结束,以田家军全歼冲出城的守军而告终,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愤怒的大公子手拎皮鞭,此时他正恶狠狠抽打着挂在中军大帐前的敌军首领马二,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从自已军中跑出来的流民,在今时今日会成为他攻城的最大阻碍,刚才一战全歼守军,可代价却是惨重的,本就不到万人的兵力,经过这一役混战,又损失了近一半,然而得到的结果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齐都易主,为赵国所占。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大公子志统在对冲出来的守军进行合围攻势时,还不忘抽出近三成的兵力稳守后方,以防赵国骑兵冲阵。再说攻城战本就不是骑兵的长项,但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赵国玩了一出声东击西,竟然用骑兵攻破了北门,并且发挥其快速的机动力,迅速占领全城,而最重要的东城也已沦陷。

“眼下兵力损失大半,粮草也已耗尽,却依然徘徊在东城之外,攻还是不攻?撤还是不撤?怎么办?何去何从...”大公子志统在中军大帐里坐立难安,此刻他眼睛布满血丝,手中的羽扇被捏出一道道的汗印。

久未说话的军师道:“主人应早做决断,依属下之见,应趁现在赵国骑兵立足未稳之际,既刻攻城,十全九功,只差这最后一役;从大势来讲,赵国乃番邦胡人外来之兵,此时孤军深入,即便占了齐都又如何,民心在齐不在赵;以大义来论,主上乃齐公嫡长子,自然是齐国正统的大位继承人,而眼下那假齐王已兵败,主上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之机,缺的只是这最后一哆嗦...”

一会要战,一会要退,时而雄心壮志,时而又紧皱眉头,从太阳高照到日落偏西,军师说得嗓子冒烟,然而大公子迟迟做不了决定,深夜时分,城中起火,照亮大半座城,就连城外都能瞧见浓烟滚滚。

军师嘶哑着喊道:“城中失火,则必定陷入内乱,这可是攻城的大好时机,还请主上速速决断”

“谁知道这是不是计,恐防有诈,容我再想想”大公子犹豫着说道。

此时军师急得直跺脚道:“待到城防完备,一切晚矣”

天亮时分,踌躇了一晚上的大公子拍案而起道:“我决定了,即刻退兵回撤,待我回去重整兵马,他日东山再起,即使最不济也能割据一方,不失我王侯富贵”

“猜疑不决,优柔寡断,竖子不足与谋也”军师长叹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来时浩浩荡荡,战旗招展,风中咧咧作响,此刻残兵败将十不存一,明明是初升太阳照得人暧洋洋的,可这会所有人看上去都无精打采,正应了那句丧家之犬的话。这时,前方路当中很突兀的出现一队骑兵,说他很突兀是因为在这旭日东升的早晨,暧暧的风吹过,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宁静,可这队骑兵却是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冷冷的杀气,漆黑战甲把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胸口一个血红的‘武字’就显得很是特别,就连跨下所骑之马也是尖刺头盔,披挂甲片,只露出四蹄,而在这队骑兵前方独立一人,正是一身红衣的丰神玉。

大公了刚落下的心此刻又砰砰跳起来,但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流露,换做别人或许早慌了手脚。很多时候,大公子此人都能以处变不惊的平静镇住对方,这或许也是他身上为数不多,且最大的一个优点,即便这种淡定是装的,但只要能唬住对方的话,也就足够了。

四轮小车被缓缓驶到阵前,推车的是一名看上去很普通的士兵,这也是大公子的聪明之处,他知道眼前之人想杀自已的话,再多的亲兵卫也无用,刚脆就完全放弃了护卫,以示坦诚,大公子高声喝道:“不知宗主大人出现在此,有何要教我?”

“你准备撤军?”问。

“是”答。

“为何要撤?”问。

“久攻不下,自然要撤”答。

“撤军之后有何打算?”问。

“宗主大人明知故问,田家军经营齐楚边界多年,待我回去整顿兵马,休养个一年半载,到时再杀回齐都也不迟”大公子冷冷道。

丰神玉手摇折扇,有些似懂非懂的说道:“哦...是这样呀!那就是说此刻我武道军进城拥立二公子为齐王,来年再大军开拔齐楚边界,剿灭齐国内乱。”

“哼!”大公子怒道:“投诚不允,撤军不成,简直欺人太甚,宗主大人莫要以为就吃定我。”

丰神玉不为所动,淡淡的说道:“我此次出中原城之前,盟主大人亲口对我说的原话是‘宁愿收一条听话的狗,也绝不会要一群没有诚意的盟友’,所以现在这城中自封为王的,不过是条瘸腿眼瞎的丧家犬而以;而至于本该是真正的齐王,大公子您...是不是真的有诚意?不得而知”丰神玉话说到此,呵呵的笑了。

“你要何诚意,宗主大人不妨明说”大公子郑重道。

“就是现在,整顿兵马,即刻进城,这齐国大位本该就是大公子您的,至于诚意,就要看大公子今后的所作所为了”丰神玉道,话说得不容质疑。

“敢问宗主大人,此次武道盟派出多少兵马?”大公子问。

“五百”丰神玉回答得很快。

“五百人?”大公子再次问道,随后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子,以此来确认没有听错,最起码不应该是五千吗?

“不错!就是五百人,由我武道盟新晋的七统领带军”丰神玉说着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后方,大公子细看之下,果然...离这队黑甲骑兵不远处的后方能瞧见一人一马的背影,由于距离太远,看不甚清楚,依稀看到此人立在河边,也不知道他是在欣赏风景还是在尿尿。

“五百人,五百人”大公子反复念叨着,随后似有些不确信的问道:“你确信凭五百人和我这些残兵败将就能拿下齐都?就算眼下城中处于混乱,就算赵国骑兵立足未稳等等有利因素,可宗主大人要知道,对方兵力最差也有上万人,养精蓄锐多时,且还处于守势,区区五百人还没到城墙边恐怕就已倒下一半”

丰神玉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见他轻声喝道:“七统领可安否?”

话才说完,远处那人翻身上马,随着踢踢踏踏的碎步声,很快便到近前,翻身下马朝着丰神玉拱拱手道:“在下好得很,一切听从丰宗主的差遣,这也是临行前盟主大人的圣令”

来的这个人所骑的马是那种粗短腿矮小的山地马,人也同样是矮小精干的那种,初始大公子惊讶之色不言于表,因为此人无论是长相身高还是形态神情,都太过普通平常,若是和站在他身后的黑骑兵比起来,连人带马都小了一截,很难想像他会是一军之统领。此人脸上手上,凡是遮挡不到的地方,隐隐都有鬼画符一般的血红符文,也因此让他看上去神情有些呆滞,从上马下马到说话,一连串看似很平常的动作,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可在无形中却有一种让人要窒息的感觉,而这队黑骑兵在全身盔甲护持下,只露出小半张脸,似乎也隐约露出诡异的血红符文。

大公子离此人最近,很快便醒悟过来,那种让人压抑到喘不过气的感觉是什么?...是“杀气“,只有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才会有这种平静到让人可怕的气息,在他们眼里只有一种事物的存在,那就是死人。此刻大公子明白一个道理,绝对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其貌不扬的人。

“东城已然堵死,赵国骑兵是从北城而入,那我们也就从北城吧!”丰神玉轻描淡写的说道,那感觉仿佛是在说回自已家一般。

大公子对于这位神秘的宗主始终是半信半疑,又敬又怕,诚然!武道盟的存在凌驾于普通凡人之上,但这五百人再怎么强,还能敌得过上万人?城墙这么厚,机关巨石,刀箭密布,难不成还要硬闯进去?

经过半个月的攻城战,大公子带来的人马损失超过三分之二,五千精锐骑兵剩一千都不到,上万的田家军也同样剩下一千不到,至于哪些徒役流民组成的杂牌军,几乎全死在城墙下,也就是说现在还能有战斗力的,带在身边的人马就这一千多人,这也是大公子仅有的用于自保的依仗。

丰神玉一袭红衣立在北城门外,身后是五百人的黑骑兵,不远处则是大公子和他的那支残破骑兵,眼下他不得不赌上一把,因为这次惨败,他在军中的威信已然到最低点,即便他能安然回到齐楚边界,等待他的或许将会是田家内部的指责和诘难,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齐国大位之争,实则是几大家族之争,最坏的结果,他可能会成为一个暂时不能丢弃,还有点用的傀儡,而现在是他最后的一个机会,他倒要看看,自已耗时半月,死伤上万人都攻不下来的城门,这五百人要怎么破?

但大公子也有着小小的算计,为了保存实力,他留下兵马在百步之外,自已则坐着木轮小车,由一个士兵缓缓推着来到城门下,你要说他不紧张?笑话!怎么可能不紧张,城墙上弓弩手蓄势待发,瞬间就可以把他射成筛子,然而他还是来了,因为对于站在身前丰神玉,多少还是有点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