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老槐树下,一个木桩上摆着一盘棋局,棋盘左边是一个鬓发略显斑白的老头,正捏着一颗棋子,眉头紧锁,举棋不定。右边则是一个一袭白衣,白眉白须飘逸,鹤骨神清,一副世外高人模样的长者。
长者左手边放着一套茶具,不时拿起茶杯抿一小口,右手则随时准备取子、落子,要与对方杀个昏天暗地的架势。见对面的老头一直未落子,长者又小抿一口茶,一副悠然自得,尽显从容优雅。
渐渐,远处有声音传来,越来越近,似乎是孩子们的叫唤声。长者轻轻放下茶杯,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大群孩子正向这边跑来。
这群小孩头发都梳成两个发髻,如同脑袋上有两个小角,像一个小牛牛。如小牛犊一般迈着矫健但显虚浮的步伐跑来,很让人担心他们随时可能会跌倒。
孩童有男有女,都是一身粗布衣,有的是粗布短衣长裤,有的是短衣短裤,还有的穿着开裆裤。穿着开裆裤的小娃被大一点的孩子抱在胸前,小娃们不明白周围的人在做什么,只听一阵吵闹便也跟着咿咿呀呀怪叫。
孩子们手里还拿着东西,在头顶不断挥舞,像是在驱赶什么,远远传来:
“快!快!快!”
“跳水里!”
“护住脸!”
“跑到黎爷爷那里。”等等叫嚷声。
白胡子长者认真看了一会,终于认出孩子们拿着的是巢蜜,立马想到,这帮小崽子定然是去捅了某个蜂窝,后面追着的怕就是苦主。长者蹭一下跳起来,作势便要跑,却见与其对弈的老头,站起身张口一吐,一阵狂风便向前席卷而去。
瞬息间,蜂群不知被吹到了何处,而那些往这边跑的孩子们却完全不受这股风的影响,甚至连衣服的摆动幅度都没有增加。
老头穿着很不讲究,一身粗布衣,裤脚破烂不堪,头发蓬松,很乱但又显得有些章法,不知是否打理过,胡子却是编成了一条小辫子,不时用手指拨一拨。
片刻后,一群孩子给围了过来,好不殷勤,各种夸黎爷爷神通盖世、法力无边什么的,吵着教他们。黎老头实在没办法,不打发这群孩子怕今儿下不了棋了,便边演示边对孩子们说:“这是御风术,祠堂典籍和你们文课的法术典籍中都有的,等过几年你们都可以去学了。”
一群孩子还是不愿离去,一脸期待地看着黎老,黎老知道又要表演法术了。只能施展了下呼风、唤风、乘风等法术,搞得老槐树下狂风大作,树叶沙沙作响,落了一地。孩子们一片惊呼叫好了许久才散去。
一个小孩拿出刚得的巢蜜,掰下一些分给两位棋者。黎老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瞥见这个孩子脑袋上肿起的大包,便在这孩子额头上轻轻一抚,大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孩子们又是一阵惊呼。
边上还有几个孩子也是如此,黎老一一帮他们消去,孩子们又得以多看了几个法术表演,很是满足。
不久后,孩子们不再围着黎老,而是散开在老槐树下分起了他们的战利品,随后这里便响起阵阵欢闹声。
两个棋手继续对弈,黎老是黎家族长黎昊,白衣长者则是苏家老六,人称苏六爷。
此时六爷很不爽,刚才他险些逃跑的样子,严重有损他仙风道骨的形象。而且刚才孩子们也是簇拥着黎老头一通夸赞,完全没理他,让他羡慕嫉妒恨。
他无法开灵,无法修炼,只是凡人,只能将自己打扮得像一个世外高人,来满足下自己的虚荣心。
他一生要强,小时候炼体时便非要与各家小孩比个高低,一时冠绝群雄。但到了开灵的年纪,大部分人都开灵成功,他却开灵失败了。
开灵之后便可修习法术,战力直线提升,而沦为凡人的他,已不可能再胜过已开灵的玩伴。
于是,他另辟蹊径,到城里找了个棋道高手拜师,终于学成归来,将镇里自认为棋艺不差的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开始时还有很多人向他挑战,随着时间的推移,便只剩下黎昊一人。
于是,两人的对决便成了镇里的焦点事件,常有镇民前来观战。然而,三十年过去了,这场对决还没有结束,镇民们也渐渐没了兴致,但偶尔路过时还是会看两眼。
六爷怀念一番当时无数人观棋的盛况,收回思绪,目光回到棋盘,看了又看,瞥了一眼一脸认真的黎老头,故作怒色道:“不对啊,我刚才没下这里,一定是你动了我的棋子。”
还没等黎老回答,一个孩子探过头来:“六爷又要赖子了吗?”
这把六爷气的够呛,什么叫又,六爷感觉老脸有些挂不住,咳嗽一声:“刚才是我看错了,算了,这把我认输了,咱们再来。”
黎老笑眯眯的不说话,轻哼了一声,便开始收拾棋子。待到六爷也收完自己的棋子,黎老便要开始下子,六爷连忙制止道:“刚才让二十子,这把不能让二十了......最多让你十五。”
黎老显然赢一把后信心满满道:“十五就十五,总有一天我也要让你二十子,再杀败你。”
老槐树下的对弈又开始了,只是这周围的环境已不再静谧,孩子们的欢闹声不绝于耳。
孩子们玩起了过家家,有的在地上胡乱摆起了阵法,让人来破阵;有的用泥土捏出各种形状的法器,与人交战;有的收集一些杂草,用碎石块搭成丹炉,与人比试炼丹。
当然,也有孩子在树下荡起了秋千,或爬到树上企图抓落在枝头的小鸟,或只是围着槐树相互追逐等等。
这里一片嘈杂的欢闹声,孩子们似有用不完的力气,持续欢闹着;长者继续下棋,风继续吹,树叶继续沙沙作响,不知是附和还是抗议树下的吵闹。
偶尔有镇民从这里路过,看了眼棋盘便又离去;也有的镇民路过时看见自家孩子玩得一身泥巴,过去便是一通追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