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云是知道这些人归宿的。

出函谷关的人，要去打巨鹿之战，留下来人，会和刘邦在荥阳、蓝田交战，都是败仗。

这本质上是秦国和楚国交战，秦国国力下降，独木难支的结果。

叶凌云检阅这支秦军，他们已经尽力呈现出好一点的样子了。

可在叶凌云眼中，这远远不够。

士兵的眼神不会骗人，他越往前走，看到的士兵质量就越差。

他们眼神无光，似乎十分疲惫，又十分焦躁，完全没有电影里喊着“风！风！风！”的强军模样。

叶凌云看完，悲天悯人的情怀暂时压倒了好战的念头。

秦军也是人，不是养肥了就杀、累死了就埋的畜生。

商鞅的那一套弱民强国战略，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叶凌云。

所谓十八等军爵制，那根本就不是鲤鱼跃龙门的晋升之途。

而是望梅止渴，镜中花，水中月一样的东西。

平民通过斩首能够获得的爵位，只有1级公士、2级上造、3级簪袅、4级不更。

再想往上升，到象征贵族的第5级大夫爵，那就千难万难了。

要拿出大部分积蓄，换取军吏职位，有空缺了才能上。

商鞅是千古第一刻薄寡恩之人。

他给你好处的同时，也给了秦人更大的坏处。

18等军功爵是晋升通道。

但与此同时，秦法把平民分成公卒、士伍、庶人、司寇、隐官。

平民之下的奴隶也分级，变成了隶臣妾、鬼粲白薪、城旦舂。

不听话就把人逐级往下打。

这就是秦国版的三界众生，六道轮回啊！

秦国对卿贵族以下的每个人无差别剥削，让平民在温饱之间挣扎，只能通过军功改善生活。

有军功则剥削的少些，无军功则加倍压榨。

把人的欲望放在生死线上反复拷打，以此锻造出一条王霸之剑，荼毒于天下，这就是秦国的原始积累，残酷而野蛮。

后来统一天下，要感谢吕不韦，他是商鞅之后的真正大才。

他洞悉秦法本质，所以废除斩首授爵制度和盈论制度，纯粹看战争胜负来升爵或是降爵。

只要打赢了仗，5级大夫爵及其以上的军官集体升一级。

这种办法极大的刺激了军功贵族们的战争热情，让军功贵族很容易混军功，混爵位，让贵族跳过了商鞅精心设计的爵位递减制度。

一个军功家族，很容易屋檐接水代接代，世卿世禄。

蒙氏家族、王翦家族就是这样突然间跳上历史舞台的。

他们以平民为耗材、炮灰，得到了高爵位，让秦始皇额外创造两个侯爵给他们赏赐。

王翦可以在伐楚之前公开索要爵位，这就是军功集团膨胀到极点的表现。

秦始皇当然也想打压他们，所以费尽心机，加强严刑峻法，要把军功爵位的人数削下去。

胡亥继承之，也在更进一步的加强严刑峻法，千方百计的削爵。

贵族们没有束手待毙，他们把矛盾转移了，让秦始皇削一个高爵，就连带砍倒一大批低爵位的人。

皇帝要动贵族的利益，贵族就会掀桌子，让整个国家都过不下去。

叶凌云知道秦国是这样的现状。

但他在咸阳宫里时，眼不见为净，君子远庖厨，他就能狠下心肠，苦一苦百姓，和贵族把酒言欢，去打一场他梦寐以求的、轰轰烈烈的、决定世界命运的战争。

若不是老天爷横空阻拦，他还真就装聋作哑，和军功集团去关东玩去了。

现在看到一张张憔悴麻木的脸，他又有点心软了。

检阅完士兵，天也快黑了。

叶凌云真的感觉到了压力。

大秦这艘破船，都得靠老子来补啊！不然就会像太阳一样沉下去了。

MLGBD！

叶凌云骂了一句，大吼道：

“天不生吾，万古如长夜。”

他竟然以圣人自居，真是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