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混到啃树皮了，想必也捞不出什么油水来。

依例放行。

荆棘再度回到喧闹的青石板街，相比早晨时，要热闹不少，可能是大雪停下的缘故，街道两侧陆续有乞儿沿街乞讨着，不少人的破碗里已经有了几颗铜板。

荆棘虽然不知道这铜板具体的价值，但他依稀记得，娘亲就是拿这玩意换的吃食。

他也想试试，但是他没有碗。

驻足人流中，思衬片刻，他决定自己造一个。

一路小跑，穿过簇拥人群，行至那颗柳树下。

“您怎又回来了？”

柳树传音入耳，语气惊诧。

“那些贱民驱赶您，老夫受束不能显圣，未能帮到您，您千万莫生气。”

说完，似有些疑虑：“不过以您的身份，能力，这些贱民随手打杀了便是，又何必如此受辱呢？”

荆棘没有回应，自顾自的在树下找了块较大的石头，纤细五指将石中心掏空，如此便成了个碗。

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柳树下，目测挑了条人群络绎的街道而去。

“都说行者脾气古怪...由甚去罢，与老夫何干呢...”

徒留下柳树喃喃自语。

不得不说，荆棘是有眼光的，这条青街，尽头便是洛阳最负盛名的迎春楼，时刻莫不是宾客满席，街道两岸更是商贩聚集，布商、米商、捏糖人的、卖吃食的，都拥簇在这街上。

相应的，乞儿也最多。

荆棘不懂什么商业理论，只是觉得不想去与人争抢，挑了块相对冷清的地处盘膝坐下，将他那别致的石碗呈放在身前，然后便发起了呆。

要他同其他乞儿一般吆喝，他不愿意，也不敢。

不知过了许久，荆棘隐约的发觉不远处乞儿们的吆喝声陡然大了起来，他回过神来，好奇的朝那头看去。

熟悉的素色袄子，熟悉的华贵大袄。

“你这小乞儿，裹得严严实实的，也不吆喝，怕是会熬不过今年冬咯。”

身旁卖糖人的白发翁老声老气道。

按往常来说，荆棘从来都是忽视不理，鬼使神差的，他开口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吆喝？为什么不能穿上袄子？不冷吗？”

白发翁显然惊了一下，狐疑的看着身侧身披大红貂袍的少年道：“你不捧人，谁愿意施舍与你？你不露惨，谁又会可怜与你？富人家大都图个高人一等，即使是家养的狗，不会摇尾乞怜，也是要饿肚子的哇。”

“里子是权财，面子便靠人捧咯。”

“可俺是真的饿了。”荆棘还是不太懂。

“那又如何，这世道只会有人因为你求他而施舍，哪有知晓你饿便递上吃食的。”白头翁连连摇头，感叹孺子不可教。

“为何林小姐经过，他们的吆喝更卖力了些。”荆棘记住了那解难于自己的少女名讳。

“噢，林家小姐啊，她可是洛阳城有名、顶个的大好人呐。”白头翁似乎也感同身受，大加赞赏：“往年收成不好，旱涝灾害临来时，林家小姐总是第一个开门施粥赈灾，即使是平日出行，总也少不了施舍点钱财给乞儿们，自然她来了，乞儿们也就窜动起来了。”

说罢，白头翁亦是局促的招呼道：“林小姐，您午安。”

“是你？”柔声传来，略显惊讶。

映入荆棘眼帘的，是一双花鸟绣鞋。

荆棘怔怔抬起头，不禁露出面庞，似是响起什么，又连忙拉低帽檐。

咕噜噜--

不合时宜的，肚子愤懑起来。

荆棘头埋得更低了些。

“你饿了？要不要跟本小姐去吃点东西。”

貂袍少年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直视那双清亮、纯粹的眸子。

“小姐，你慢点。”桂花气喘吁吁的跟上来。

自家小姐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便小跑起来。

“可以吗？”荆棘颤声道。

“林小姐，这娃娃应该是才当乞儿，也不会讨食，坐了许久，都未曾开张哩，还得是您心善呐。”白头翁补上一句道。

林小姐朱唇微抿：“本小姐何曾骗过人，说可以，便是可以。”

“可以什么？”桂花怔怔，她方才跟上，全然不知先前对话。

“好，俺跟你去。”荆棘也不墨迹，一脚将那石碗踩碎，又拢了拢大红貂袍。

“小姐，您要带这...乞儿去哪？”桂花见鬼了般问道，往日小姐虽然会施舍，但却从来没有带人走过，今日也算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林小姐也不嫌弃，甚至还将荆棘的帽檐向上理了理：“他饿了，本小姐逛街也饿了，自然是吃饭去。”

“别怕，本小姐在，没有人会欺负你。”

在荆棘眼中，恍惚间，仿佛见到了娘亲般。

他还是第一次在除娘亲以外的人身上见到这种关怀。

桂花气鼓鼓的，但也拿自家小姐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