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鹰和元山顶在最前面,回来的人十不存一。
三个跟进的守备旅回来了不到一半,乜城守备旅损失了整个前卫营和半个步军营,绥阳旅因为跑得贼快,而且也不在鞑靼人的攻击线上,所以没受什么损失。
要不是后来魏挥在撤军途中突然拉开阵势和鞑靼人硬刚了一仗,击退了鞑靼人的轻骑兵,现在鞑子就进乜城了。
马哥叹了口气,说魏挥旅帅张冉真不容易,碰上这样拉胯的上司还能保住大部分部下。
我说他不是跑了吗,这算什么能耐。
“你懂个屁,当时在中军结阵,还没碰到鞑靼人就得先让自己的溃兵给冲散了,再说了,能跑得了也是能耐,队形一散,就成溃逃了,鞑靼人最擅长追杀溃兵,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是旅帅,你敢抗命吗?”
我跟马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时一个青布包头的传令兵走了进来:“陈粟在不在这儿?乜城旅的陈粟。”
“我就是!”
“跟我走吧,旅帅找你。”
我见到旅帅的时候,他正在帅营里烤火,他缩着肩膀,似乎要把铜盆抱在怀里。
看见我进来,他指着铜盆另一边,说先坐吧。
应他的要求,我仔细地讲了从孤山下遇敌一直到回城的全部经历,他听得很认真,时不时问一些细节问题。“照你的说法,你斩杀的鞑子最少也有八九人了。”
我说是的,但在孤山下的时候没有人证,兄弟们都死了。
他说那不打紧,你能活着出来,不砍几个蛮子是不可能的。不过后来在水塘怎么不割耳?(割敌耳朵来记功。)
我有点紧张,用爪子挠了挠头,“我当时也顾不上,有俩鞑子跑了,不知道会不会去报信。我们当时抓到个鞑子贵族,而且他们的骑兵随时有可能过来,我们这边还有个兄弟腿受伤了,也走不快,所以我们没怎么收拾,马上就走了。”
“太可惜了”,他往盆里填了两块木料,“如果你把那个俘虏带回来的话,你现在已经是旗队长了。”
“要是光凭你空口白话地说,我也不信,但是我派人去绥河岸边,找到了你说的四具尸体,一个是我们自己人,三个被箭射死的是鞑子,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能耐了?”
我赶紧站起来,“谢旅帅挂念!要不是您费心,小人这军功就丢了!多谢旅帅!”
我立时用那条好腿跪了下去,旅帅摆摆手,说到底是自家的兵,我不惦记谁惦记,以后伤好了射两箭给我看看。
我马上附和道,射多少箭都行,随时听您吩咐。
从帅营里出来一会儿,我才缓过神来。旅帅刚才说“孤山下、水塘边上的军功,你就别想了,没首没耳,就一个人证是算不了数的。绥河边的三个敌首铁定算你的,我可以把查明鞑靼大营的功劳报上去,但这消息现在用处不大了,能不能做数不好说……”
后来我才知道,吃了这么大的败仗,从旅帅到节度使人人自危,大家搜肠刮肚地找军功往上报,力求少吃点挂落。
两天后,鞑靼人围了乜城,试探性攻了一次,因为城里人太多,多达三个旅的残兵败将挤在这里,鞑靼人没吃到啥好果子,就退了。
又过了几天,传来军报,除了绥阳和廖洲无碍,金滩、夏野、和具县都被鞑靼人攻破,城内被洗劫一空,鞑靼人一度跑到了河套平原,被驻守永安的奔雷旅击退,最后裹挟着数万边民退回了草原。
凉州节度使范重龟缩在乜城连个屁都不敢放。
当初刚从草原退下来的时候,绥阳旅旅帅连乜城大门都没进,直接回了绥阳,他是绥阳人,一整个家族都在绥阳,而且在镇西将军府里能说得上话,他和魏挥旅旅帅张冉二人是为数不多的敢抗命的旅帅。
…………
半个月之后,一切风平浪静,节度使范大人才敢返回凉州。
又过了几天,京师来了天使:
“凉州节度使范重,刚愎自用,指挥无方,着即赐死。”
和天家特使一起来的,还有征西将军王朗,新任凉州牧刘坊子。
王朗带来了在并州屯田的五千兵马和七千多民夫,
一个新的时代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