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老爷?”
黑夜里突如其来的叫喊让博瑞脚下一顿。离开城镇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现在更是一黑到底,抬头没有星星月亮,低头没有油灯火把,自视夜视能力良好的博瑞亦不能隔着这种距离认出来人,但现在却有人喊出了他的身份。
于是博瑞循着声音望去。那声叫喊的主人也极有眼色地点燃油灯,在一片黑暗中露出样貌。是一个老头,佝偻着腰,但比起这个小老头,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的巨大木板车,上面满满当当,盖着一块发霉的白麻布毯子。
博瑞踩着积雪走过去,深一脚浅一脚,却走得稳稳当当。
“旅行商人?”博瑞问了句。
“是的是的,老爷要来看看货吗,都是珍稀玩意儿。”老头献殷勤般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烂牙。
“认识我?”博瑞环顾四周,手臂微弯在腰间。
“瞧老爷说的是什么话,入冬后的夜晚还能独自一人走在道上的也只有鸦首猎人们了,”老头又笑笑,“更何况您又没有拖着车。”
“那你呢?”博瑞问的简短。
“富贵险中求嘛,有些见不得人的货也只能这么卖出去了。”
博瑞没有继续追问那货物究竟是什么,这年头都得藏着掖着的物件显然是不能三言两语能问出来的。于是博瑞伸手敲了敲木板车,“都有些什么?”
老头嘿嘿一笑,随即掀开破麻布的一角,介绍起来,“肉罐头,长短刀,一些常见口径的子弹,但今天好货是这个……”,卖关子般拉出一个长音后,老头打开一个木盒,“手榴弹,最抢手的货,周边只有我在卖。”
木板车晃了晃,发出一声闷响,但在这种死寂深夜更像是入睡前的狂风砸窗般使人心惊肉跳。
车上有活物。
也不知那两柄手枪是何时被博瑞持在手中的,变戏法似的。一枚枪口指向老头,另一枚则对着车上那个藏匿的生物。也几乎在同时,博瑞抬脚踢翻了油灯,破碎的火苗陷入雪地,飞蛾们再度漫无目的。
“掀开。”博瑞拨开保险。
“这可不行啊老爷,这件货已经有人预定了。”老头的皱纹拧巴在一起,像麻绳打了结。
可子弹却不听任何解释,裹挟着气流击碎了老头的小腿骨。一声惨叫后,老头匍匐在地上抽搐,谄媚笑容也成了咬牙怒视。
“站起来,掀开。”
“该死!就连鸦首猎人都要变成强盗了吗?”老头大口喘气,“这是布莱恩的货,雅各布领最大的地头蛇!就算你是鸦首猎人他也能弄死你,把你做成人棍然后让马戏团的猴子强奸你!”
子弹也听不得任何威胁,这回击中的是老头的右臂。第二声惨叫过后,佝偻的身子蜷缩一团,随之而来的还有种类丰富的脏话。
“我有个叫塞西尔的朋友,他很喜欢读天灾发生前的书,”博瑞语气平淡,“有一本书讲的是犯罪,在天灾之前杀害任何人都是犯罪,嫖娼是犯罪,狩猎是犯罪,就连辱骂都有可能是犯罪。”
老头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盯着博瑞放在扳机上的手指。
“可现在都变得自然而然,要说还有什么是不能摆上台面的……”博瑞一把扯下那破麻布,“也只有忒斯特人了吧。”
那是个木箱,厚实得吓人,几乎每一面木板的厚度都超过了五英寸,硕大的加长铆钉嵌死所有边边角角,箱子正中间挂着的锁则被一块倒扣的碗状铁皮覆盖。即便里面关的是狮子也跑不出来。
“打开。”博瑞晃了晃枪口。
老头颤颤巍巍地递出一把钥匙,认命似的。
博瑞接过,翻身上车,用枪托猛地砸下铁皮,开锁,锁头掉落,箱门应声而开。
一条大狗?不,是人,是一个关节反折的女孩,四肢怪异的扭曲角度让这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只能爬行。突如其来的寒风灌进了她的毛孔,她企图用前肢去遮挡,却重心不稳扑到在地,那份原本细小的喘息声明显加剧了许多。她挣扎着起来,龇牙咧嘴,发丝里那双与常人无异的眼睛迸出野兽般凶狠的光。
女孩突然冲出木箱,张开嘴想撕咬面前的男人。可手腕上的铁链与脚踝上的枷锁并不允许她这么做,链条强硬地将她拽回牢笼里。喘息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呻吟。刚才的冲锋已经消耗掉了这个虚弱女孩的全部体力。她匍匐在地,没有低头,眼睛里的野兽也没有消失。
一个忒斯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