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八回 橘里橘气的冬日起居图卷(2 / 2)大观园消遣日首页

因他前世家传中医,所以对黄帝内经还算信手捏来,而中医辨证之学,也都离不开这门学说,如今重拾旧业,并不是全为林黛玉,终究是自己的手艺,不能丢了。尤其是这年代,医药革命远的还没个影儿,得了病,终究还得用着老祖宗传下来的办法才是。

至于晴雯……

先让她读书明理才是正经。

这日丫鬟们忙完正事,吃罢晌午饭,就各个变成呆头鹅,这里杵那里站。

虽说屋里地龙暖阁都是齐备的,然贾瑷总是念旧,仍免不了曾经山里过冬的习惯,便吩咐金钏去生了一炉炭来,架上铁网,随手抓了橘子、红枣、花生等小食排在上面,又从书房里拿了一本《太平广记》坐在炉子边就看起来,随意招呼丫鬟们也围炉坐下。紫鹃因是识字的,就凑近一起看着。

金钏晴雯因安分不下,悄悄的结伴出去了一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几个红薯,又乐颠颠的回来摆上,晴雯馋的口水直流,不停地翻着火上的红薯,金钏见橘将军不在,正要问时,就见橘将军咬着一尺多长的一条腊肉,一路拖着回来。把紫鹃麝月唬了一跳,心里都猜是从后厨顺来的。

紫鹃惊讶道:“好厉害的小东西,若是被柳嫂子逮住,看不打你小腚儿开花。”

金钏就笑着伸手去夺,谁知橘将军死咬着不放,连肉带猫一并都给提溜起来。

晴雯是个胆大的,当即撺掇:“这猫肯定是馋烤肉了,不如咱们把这些肉架在火上烤了。”

麝月笑着伸手一扯晴雯腮帮子:“我看是你嘴发馋了罢?”

金钏紫鹃也跟着笑了,遂看向贾瑷,就见贾瑷笑道:“瞧你们一个个那馋样儿,平日里比这好的也没少吃,怎就想这一出了。”

晴雯就笑道:“平日里都吃的太正经了,这会子闲了,就缺点不正经的吃吃。”

贾瑷也是喜欢这样的,嬉笑着起身自橘将军嘴里将腊肉哄下来,说道:“把那一排牙槽印子剜掉,再把肉拿去洗了罢。”晴雯接过肉,忙去端热水,金钏自去找砧板和刀。

主仆几人一通忙活,不到小半个时辰,腊肉串子便上了铁网,油水就滋溜溜冒起来,惹得满屋子都是松香味和肉香味。

晴雯等不及就想尝尝,却被贾瑷打了手:“急什么,才烤了一面呢,快翻翻。”

正这么着,探春湘云就一路闻着味儿进了橘势院。

湘云推门闯进来就哈哈大笑:“我说怎么大老远就看见你们房檐子氤氲几缕青烟,还以为你们房里着火了,急忙忙跑到半路,就闻到肉香了。”一面说一面扯着探春入了座。

探春也笑道:“我就不问你们这肉是哪里来的,反正算我一份就是了。”

一屋子人就这么吃着笑着,因湘云觉得不过瘾,又伙同贾瑷去找柳嫂子索要了一吊傻狍子肉,见柳嫂子并无不悦,当即顺杆子往上爬,顺带了些调味料回去,闹了一下午,连晚饭也不吃了。

这日到了晚上,天又开始飘雪。

正逢了晴雯紫鹃值夜,因晴雯手上两道血槽还未痊愈,贾瑷便命她不必来碰水。

早早的由紫鹃一人伺候沐浴了,回暖阁歇下。

紫鹃以前是伺候林黛玉的,因是第一次给男人洗澡,全程俏脸都是红扑扑的。

晚上,贾瑷睡暖阁内,紫鹃晴雯就睡暖阁外的炕上,因只隔着一道碧纱橱,晚上睡下说话都是很方便的。

这年月,又没个互联网,也没电。冬天就是早早的卷被窝,要么做那种羞于启齿的事儿,要么就歪在床上看书,要么吹了灯开茶话会。

偏这瑷公子肚子里又着实塞着不少的故事。故意先当成真事儿般,发问道:“唉,你们听说了么,最近徐阁老家发生一桩命案,死了十几个丫鬟。”

两丫鬟听说死丫鬟,心内很是关注,只听晴雯就问:“啥是格老?是川话‘格老子’的意思吗?”紫鹃就解释:“阁老就是京城里的大官儿,跟诸葛丞相那样的,知道不?”晴雯顿时明白过来,又问:“那为啥不叫丞相宰相?偏叫‘格老子’呢,土里土气的。”

晴雯这脑子,就跟棉裤裆一样,很是能扯。差点扯跑题了。

于是紫鹃问:“咋就死了那么多人?”

贾瑷就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话说这徐阁老家,有个奶妈,当年三十岁那会儿配了小厮,没两年,身上就长疙瘩,眼神也不好使,抠了疙瘩,手上一滩脓水,就喜欢往别人身上乱摸。被摸的,就得病,有病就是好多天。慢慢的府里的人,都不敢跟嬷嬷往来。又过了些年,到她四十岁的时候,身上疙瘩连成片,捏一下,滋别人一身。被滋的,没两天的就死了。因这嬷嬷做过奶妈,徐阁老一家也不愿亏待,加之她这毛病没人敢接近,偏这徐阁老又是个巨贪,于是打发她去看银库房。到五十岁这年的时候,这嬷嬷,已经没了人样儿,浑身上下就跟马蜂蛰了一般,胀成球。”

说到这儿,紫鹃只觉渗的慌,晴雯却问:“之后如何了?”

贾瑷就说道:“之后某天夜里,那嬷嬷吃了酒,就呕吐不止,偏她吐出来东西,黄澄澄,黏糊糊的,就跟脓水一样。她在府里耍酒疯,看见有人,就张嘴喷脓浆,被脓浆粘上的,立刻就死了,一晚上喷死了十几个丫鬟。”

晴雯也吓着了,紫鹃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只听晴雯又问:“那之后呢?”

贾瑷却道:“当晚被狗咬了一口,连人带狗就死了。第二天,府里家丁就看见一歪歪瘪瘪的老人,软踏踏的在庭院里歪着,远远的用竹竿子挑一下,浓浆咕咚咕咚往外流了满地都是,众人一看,人皮是人皮,脓水是脓水,各论各的,一个大活人,连骨头都挑不出几根了。有路过的道士,瞧了瞧,你们猜这道士怎么说?”

紫鹃晴雯忙问如何?

贾瑷笑道:“那道士说,这是一肚子坏水,还是一把火烧了干净。”故事说完,他就卷被而眠了。

两丫鬟不禁害怕,于是又央烦麝月金钏来陪,四个姑娘一炕挤着睡下,互相抱着,总算对付过去了。

翌日清早,这四姐妹提着饭篮子出了院,一路上,凡遇见个嬷嬷,晴雯就忍不住要绕着走,惹得紫鹃掩嘴笑个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