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府!”
杨煊听到叫唤,探头看着他。
“您与之前的那些个明府,却是很大不同呢!”
徐文正说完,嘿嘿笑笑,跑出了县衙。
杨煊摸摸自己的下巴,暗暗自嘲着。
“确实不同,自古以来,哪个县令会在上任第一天,就被打的遍体鳞伤呢……”
算算日子,朝廷派来核查官员上任的人,在过几天应该就要到了。
核查结束之后,涂光南也就到了。
他虽然是凉山县县丞,却从来不在这凉山待一天。
让杨煊没有明白的一点是,涂光南为何不直接坐了这凉山县县令的位置?
以他老父涂明远寒州刺史的身份,这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凉山这地方啊,不仅环境极差,似乎其他的方方面面,也都充满了古怪。
而现在距离最近的古怪,是王洛安。
初见之时,杨煊以为王洛安是天生冷漠,但昨日看来,这家伙也不真是冰冷无情。
若真是无情,徐文正也不会将他当做救命稻草。
若真是无情,王洛安也不会在毫无办法时如此黯然。
甚至是,他给吕福更换降温头巾的时候,都带着细心与柔和。
总结起来就是,他的这张冷若冰霜脸,就是给杨煊准备的。
也不是毫无变化。
昨日杨煊接生回来之后,在昏迷之前,隐隐见到王洛安的焦急。
在今早,甚至是刻意的对着杨煊,往上提了提嘴角,差点让杨煊以为自己的脑子烧坏了。
但是现在,那熟悉的冰冷的感觉又回来了。
变化来自于……
忠勇剑!
医者讲究个“望闻问切”,所以杨煊的眼睛可谓是细腻和毒辣。
为了验证猜想,杨煊对着王洛安拱拱手。
“多谢王主簿昨日将我带回县衙!”
果真,王洛安没听见一般,起身一瘸一拐的对了对面偏房,“哐当”甩紧了房门。
杨煊苦笑着摇了摇头,县衙总共三名登记在册的官员,县丞是死仇,主簿是死水……
真是让人“泪流满面”的好地方。
摸摸额头,不停地心里暗示,还好烧的不是很厉害,将还未煮透的小米粥一次喝完,裹紧身上的冬袄,杨煊出了县衙往北而去。
不管是给吕福退烧,还是建立凉山病坊,都得有药材。
涂光南当初离开之时,说这凉山县“北有流民、西有高山、东有死海、南有涂光南”,到还给杨煊指了条路。
凉山的风雪每年九月必至,这个点想要去厚及腰的深山里挖草药,无异于找死。
东、南、西都是绝路,那么唯一的生机,只有北方。
只是流民……
历来是宁朝之痛。
他们祖上本是躲避战乱逃难来此的人,鱼龙混杂,毫无归属感。
而宁朝为了边境稳定,曾数次出兵,虽然死伤不大,但亦有血仇。
真要细细算来,可能这仇恨都能落到杨家头上。
宁朝武成七年(中州历884年),杨煊的老父,上任镇南王杨承业,时年二十二岁,领征北将军衔,开启了对山北道漠北流民的第一次平叛。
双方互有胜负,但朝廷军队更甚一筹,曾数次将漠北流民逼至死海边缘。
奈何这凉山的风雪,九月必至。
将士苦寒,后勤乏力,无奈退却。
后因武成九年,仁朝百年大旱,粮地绝收,哀鸿遍野,父子易食,人间惨像,比比皆是。
时仁朝圣人仁永宗李慎,举国之力北上,誓要拿下宁朝这个中州粮仓。
杨承业不得不南下军都关,协守防御,这才让漠北流民有了喘息机会。
这是杨承业一直念叨着的遗憾,作为杨承业第二子的杨煊,怎能不知。
但是现在,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这一去是福是祸,杨煊不得而知,可也是非去不可。
他能等,吕福却是等不了了。
“呼!”
凉山的第二场风雪更大,杨煊看准方向,义无反顾的往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