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周日，晚10点，月湖大厦。

月河区公安分局接到秦青的报案后，不到一刻钟，分局刑警队长罗奉明就带着警员来到月湖大厦十楼的宴会厅，分局的反应很快，比无知先生预计的时间短。

走进宴会厅，扫视了一眼躁动不安、嚷嚷兮兮的人群，罗奉明大声地说：“诸位，我是月河区公安分局刑警队长罗奉明，请大家安静，呆在原地不要动，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离开宴会厅。”

罗奉明队长发话后，宴会厅里静了下来，只剩下教练李明伤心的哭泣声。秦青起身走向罗奉明，杨凤婷，朱兰兰和向月跟在秦青的身后。兔儿返回宴会厅后一直坐在离秦青等人不远处的椅子上，似乎那里就是无知先生所说的需要她的地方，秦青等人移步后，兔儿也移步尾随。李明用纸巾擦去眼泪，也想跟过去，被坐在他身边的大卫馆长伸手拦住。

“兄弟，别急，也别难过。”大卫拍了一下李明的肩说：“我听说过这位刑警队长，很厉害，是S市有名的神探警官，他来了，一定可以帮你抓到凶手。”

大卫说话的声音很大，像是有意让在场的人包括罗奉明听到。罗奉明瞟了大卫一眼，转身望着走近秦青等人和兔儿，兔儿瞟了罗奉明一眼，转身望着刚从后台返回的无知先生。

无知先生朝罗奉明的方向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即止步转身，脸无表情地望着歌台。秦青请来的乐队人员在何丽丽小姐唱完最后一首歌后离开了宴会厅，此刻歌台上只剩下负责音响的两个男子。

迎接和带罗奉明和警员们进入宴会厅的是保安队长马云生，此刻，见秦青等人走近，马云生正想开口介绍，罗奉明却目不斜视地挥手止住了他。

“凶杀现场在那里？”罗奉明问。

“哦，在那边。”马云生答话时用手指着后台。

“罗大民，你留在这里，守住大门和侧门，不准任何人出入，你们俩跟我走。”罗奉明对身边的警员们下令，语气很威严。

“是。”叫罗大民的警官应声后，挥手要一个警员守住大门，让另一个警员去了左侧门。

罗奉明没有搭理秦青等人，带着剩下的两个警员穿过宴会厅的舞池，走到后台休息间，在那里看见站在门口的保安和坐在门边椅子上的虎子，觉得虎子的神情有些特别。

“你是这里的保安？”罗奉明先盯住保安问。

“是的，警官。”保安答道。

“嗯，你是谁？坐在这里干什么？”罗奉明掉头问虎子。

“警官，我叫虎子，我在这里守护现场。”虎子答道。

“谁让你在这里守护现场？”罗奉明吼了一声：“出去！”

“好。”虎子说：“不过，警官，，，。”

“出去，快出去！呆在外面厅里，等我问话。”罗奉明不等虎子说完，接着挥手吼道。

见罗奉明官气十足，虎子心里窝着火离开，却没有按照罗奉明的吩咐回前厅，而是站在过道上，注视着罗奉明等人的举动。

罗奉明自一个警员手中接过一双塑料套鞋穿在脚上，带上手套，迈步走进了房间，看到何丽丽的死状时皱了一下眉头，对身后的警员说了声：“啊，好惨，是吗？”

警员望着罗奉明点了点头，没有答话，蹲身在房间里忙碌着，搜索证据、拍照。

罗奉明仔细地观察着现场，也像无知先生那样，弯腰将手指伸向何丽丽鼻嘴处，然后闻了闻自己的手指，嗯了一声对两个警员说：“你们仔细点，不要有遗漏。”

说完，罗奉明走出了房间，看见虎子还站在过道上，脸色一沉。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走，到大厅去。”虎子没有听从指令，让罗奉明很不高兴，说话的语气就像是训斥下属一样。

虎子躬身打开了过道边的一个垃圾桶的盖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罗奉明脱下手套与鞋套，将其扔进了垃圾桶，越过虎子走向宴会厅。

这一次，虎子很听话地跟在罗奉明返回宴会厅，径直走到了兔儿的身边，兔儿迎上前拉住虎子的手，虎子对兔儿点了点头，让她坐回到椅子上，像是在告诉她不用担心。两人此时的脸色凝重，却很镇定。

回到前厅后，罗奉明站在舞池的正中，目光扫视着着舞池两侧，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请问，那一位是秦青董事长？”罗奉明扬声问话，官威还在，但比之前客气了些。

“我是。”秦青起身上前答话。

可能是第一次见到秦青，罗奉明露出异样的眼神，似乎不太相信水陆联运集团的董事长是这样一位年轻的姑娘。

“你是秦董事长？是你报的案？”罗奉明像是在质疑对方的身份与对方是否是报案人。

“是的。”秦青点头道。

秦青正准备介绍站着她身旁的杨凤婷、朱兰兰等人，却被罗奉明接下来的问话打断：

“你认识死者吗？她叫什么名字？请说说案发情况。”罗奉明开口连问了三个问题，显得很急迫，可能是职业习惯，神态像是在审问嫌疑人。

秦青没有在意罗奉明的态度，反而觉得对方不讲客套虚礼，开口直奔主题，确实有神探风范，于是接过朱兰兰递过来的纸巾，擦去眼中的泪水，强忍住悲痛说：“我认识，她叫何丽丽，今晚我举办宴会招待客人，请了丽丽小姐来助兴，丽丽小姐是，，，。”

“秦董事长，何丽丽是谁和她为什么来这里不重要，请说重点，说说她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发现她死的？你觉得是自杀还是他杀？还有，如果是他杀，凶手是谁？”罗奉明不耐烦地打断了秦青，显然是嫌秦青说话不切要点，有些啰嗦，因此啰嗦地问了一连串他自己觉得有严密逻辑关联的问题。

听了罗奉明的话，朱兰兰有气，心想这是什么神探？刚想开口说什么，被杨凤婷拉住了。

罗奉明的话也让秦青反感，心中的悲痛在加剧，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控制好情绪，于是极力压抑着心中的不满，用审视的眼光看着这位大卫馆长推崇的神探警官。

“何丽丽是谁和她为什么来这里，对您这位神探警官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对我却很重要。”秦青接着提高了声音说：“好吧，只要您能抓住凶手，我就感谢您。您刚才的问题不难回答，何丽丽是被一柄剑杀害，我们是在约20分钟前去了凶杀现场，我可以肯定是谋杀，至于您最后一个问题，凶手是谁？我想应该由您来回答。”

罗奉感觉到秦青心里有火，脸色一变正想开口，他的手机铃响了，打开手机听到一个他很熟悉的声音：“罗奉明吗？”

“报告局长，我是罗奉明。”罗奉明挺身答话，语气立刻变了。

电话是S市月河区分局的唐局长打来的，罗奉明心里有些忐忑，这么晚了，是谁惊动了局长？

“我刚接到报告说，我市著名歌星何丽丽小姐在月湖大厦宴会厅被杀害了。”唐局长接着很严肃地问：“是怎么回事？市长和市局陈局长都亲自来电询问，你现在凶案现场吗？”

“是的，我在凶案现场。唐局长，歌星何丽丽小姐不幸遇害，我们正在月湖大厦宴会厅现场勘察取证。”知道此事惊动了市长和市局局长，罗奉明回话时有些紧张。

“听说你封锁了宴会厅，限制所有人进出，对吗？你知道吗？何丽丽小姐在国内外的人气很旺，在现场目睹惨案的人，除了有企业家秦青董事长、杨凤婷夫人外，还有其他几位S市的知名人士，这个事件必将在我市产生巨大的社会影响。”电话里唐局长的声音很大，站近处的人都能听到。

“是，我明白。”罗奉明看了秦青和她身边的人一眼，恭敬地说：“我正在和秦青董事长等人一起分析案情，力争尽快破案。”

罗奉明的脑门开始冒汗，他扫视着宴会厅里的人，不清楚唐局长口中其他几位S市的知名人士指的是谁，当目光落到大卫身上时，心想这位老外也可能是市长关注的人之一。罗奉明清楚凡事牵扯到老外都有些麻烦，不管这里有些什么人，最好是谁也不要得罪。市长亲自过问的自然不是小事，今晚对自己来说或许是个杨名的机会，但也可能是个坑，自己必须小心行事。

“你明白就好。”电话里唐局长再次扬起了声音：“奉明，必须尽快破案，尽全力降低案件带来的负面影响，你能做到吗？”

“是，能做到，我们一定做到。”罗奉明答话时挺直了胸膛。

听了罗奉明与唐局长的对话，无知瞟了朱江一眼，心想一定是他给市长打了电话。这位副秘书长精明，及时给市长通报了消息，讨好了市长，也有利于撇清自己与凶杀案的关系。

挂了电话后，罗奉明走近秦青，微微点了点头。

“秦董事长，请给我介绍一下，哪一位是杨凤婷夫人？”罗奉明客气地问。

“我是。”杨凤婷主动上前回话。

“您好，杨夫人，让您受惊了。”分局局长在电话里提及了秦青和杨凤婷，罗奉明的态度谦恭了许多。

“没什么，您辛苦了。”杨凤婷也很客气地回话。

杨凤婷和秦青一样，都不在意罗奉明前倨后恭的变化，她们此刻唯一的期盼是这位神探警官能尽快破案，抓住凶手。

这时，一位勘察现场的警员从后台返回，站在歌台边对罗奉明招手，罗奉明走过去后，警员附在他耳边轻声地汇报着现场勘察的结果。

听完汇报，罗奉明返回原处，再次扫视了在场的人一眼，接着抬头盯着天花板上的彩灯，眼眉紧锁，像是力图从勘察结果的分析中得出答案。

在场所有人的眼光汇聚到罗奉明的脸上，宴会厅里很安静，能听到人的呼吸声。

“罗警官，我知道凶手是谁。”李明的说话声打破了宴会厅的沉寂。

“哦？”罗奉明立即转身望着李明，带着质疑的神色说：“那就请先告诉我你是谁，再说说凶手是谁。”

李明朝前走了几步，答道：“我是月湖剑道馆的教练李明。罗警官，这个案件很简单，我有铁证，证明凶手是这位虎子先生，这位兔儿小姐很可能是他的帮凶，还有，他们两个都是很厉害的剑手。”

“很简单？有铁证？很可能是？很厉害的剑手？好吧，你先说说你的铁证。”见李明手指着虎子和兔儿，罗警官将信将疑看了两人一眼，接着对李明的话做了简要地概括，尽管他不明白李明说的铁证是什么。

“这里所有的人在凶杀现场都看到这位虎子先生待在死者何丽丽身边。”李明陈述道：“杀害何丽丽的凶器就是虎子先生的剑，而第一目击者是他的女朋友兔儿小姐。”

“请问在场的各位，有谁能证明李明教练刚才所说的话？”罗警官抬起头来扬声问道。

“李明先生，你亲眼看见我持剑杀害何丽丽小姐了？”虎子也突然抬起头来扬声问道。

没想到虎子会提问，李明立即说：“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你杀害何丽丽小姐，但，，，。”

然而，虎子没等李明说完，就举起左手说：“报告罗警官，我是虎子，我证明李明先生刚才说的是实话。”

更没想到的是，兔儿也立即举起左手说：“报告罗警官，我是兔儿，我也证明李明先生刚才说的是实话。”

在场的人都觉得意外，秦青、杨凤婷、朱兰兰也一样，唯有站在远处的无知先生没有任何反应，眯着眼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闭目养神。

“哦，你就是虎子先生？”罗奉明盯住虎子问。

“是的。”虎子说。

“你是兔儿小姐？”罗奉明转头盯住兔儿问。

“是的。”兔儿说。

“你确认杀害何丽丽的凶器是你的剑？”罗奉明接着问虎子。

“是的。”虎子答道。

“你是虎子先生的女朋友？”罗奉明接着问兔儿。

“是的。”兔儿答道。

罗奉明突然仰头闭上了眼睛，像是在费力思考和整理头绪，然后睁开眼睛，裂开嘴说：“李明先生指控你们俩一个是凶手，一个是帮凶，你们俩自己证明李明先生说的是实话，那就是说，你们承认自己分别是杀人凶手和帮凶了？”

“我不是凶手，李明先生刚才自己也承认，他没有亲眼看见我持剑杀害何丽丽小姐。”虎子否认道。

“我不是帮凶，我看见虎子去了何丽丽小姐被杀害的现场，但没有目击虎子杀人。”兔儿也否认道。

“警官，他们是在狡辩。何丽丽被杀害前，只有他们俩去了凶杀现场。”李明急忙抢话争辩：“虎子先生一直待在死者身边，杀人凶器是他的剑，而且，他有杀人动机。警官，你看看他们两位的脸色，那是杀人后内心不安而掩饰不住的愧疚与忏悔。”

无知先生突然睁开了眼，凝神地听李明说话，掉头看了虎子和兔儿一眼，点了点头，像是表示赞同。恰如李明所说，虎子和兔儿的脸色确实带着愧疚与忏悔，令人生疑。

罗奉明看了看、想了想，心里也赞同李明的话，却淡淡地说：“哦，这一点我也看得出来。你先说说，虎子先生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今天参加宴会的人可以证明，宴会前，虎子先生曾拿着一张照片要何丽丽签名，被拒绝了，两人闹得很不愉快。还有，从丽丽的反应和说出的话来看，她认识虎子，两人之前有过节。”李明话音里带着悲痛与憎恨。

“哦？是这样的吗？在场有谁能证明李明先生刚才说的话？请举手。”罗奉明显然很重视李明说的动机。

回想之前虎子要何丽丽签名时的对话，无知先生认为李明说的是实话，就带头举手，大厅里约有半数的人跟着举起了手。罗奉明看了秦青、杨凤婷一眼，秦青和杨凤婷先后举起了手，随即，朱兰兰和向月也举起了手。

罗警官转身，看见虎子和兔儿正举手望着自己，罗奉明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虎子和兔儿的脸上。

“有意思，看来被指控者和指控者很有默契。”罗奉明带着讥讽的语气悠然地说。

接下来，罗奉明看着站在歌台上负责音响的人和站在后台廊道边的服务生，大声地问道：“嗨，你们几位说说，是什么时候见到虎子先生和兔儿女士去后台的？”

歌台上的一个人说：“警官，大概是放第五首曲子的时候吧，我没有看时间。”

另一个人附和着：“是的，大概是那个时候，我也没有注意看时间。”

站在后台廊道边的服务生补充道：“我记得，当时是在播放第五首曲子，音乐的节奏特别快，我看见虎子先生，就是那位，急急去了后台。紧接着，他身边的那位女士也去了后台。没多久，那位女士就跑出来了，站在舞池边大声地喊，不好了，出事了！”

服务生边说边学着兔儿当时喊话与挥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