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八]

“看到没有！如果不是机智英勇的本姑娘救了你爸妈，你根本就不会出生了！”热浪滚滚的赤道长夏，逢悠悠和路一言漫步在五彩斑斓的非洲城市街头。

逢悠悠叉着腰，得意极了：

“江月阿姨说得对，命运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做出行动去改变的，我绝对能破除那个33岁变成老太婆的未来！”

路一言微笑：

“你随机应变和胡说八道的水平确实有明显长进。”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冒险呢？”逢悠悠再一次朝着路一言伸出了手，笑容依然是那么灿烂，就像一个月前，或者说二十年前，她朝着路一言举起报纸的那一天。

见路一言没有作声，她又说：

“或者，我也可以请言正礼把我送回1999年，暂时不用颈枕，好好上学，重点是要告诉你江月阿姨说的话，扭转你的想法……这样，我们既可以一起实现一起去南极科考的约定，也有一天，可以一起再次靠颈枕四处冒险。”

“你确实可以这么做，但我不希望你这么做。”路一言停下脚步，终于说话了。

天色有些晚了，他们也已经走到了在这个陌生而热情的小城边缘，周围渐渐荒僻。

他站在杂草丛生的十字路口凝望她的样子，好像离她很近，又好像离她很远。

“第一个问题是，从实际操作上来说，这个颈枕选择的目的地并不是完全由你的主观意志控制的，所以就算可以两人一起用，但如果有哪一天我们不小心走散了，就可能在浩瀚无边的广阔时空中再也找不到对方。而如果我继续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在武汉，至少你知道，我和你的企鹅娃娃始终在这里。”

逢悠悠一愣，她刚才也想到这个问题了，但还没想到路一言说的这么深、这么具体。

而这时他又继续说下去：

“第二个问题是……悠悠，一个月没有改变你的想法，但二十年确实改变了我的想法。”

13岁时平凡的那一天，中午，路一言收到了母亲的死讯。

下午，逢悠悠没有来上学。路一言觉得奇怪，放学后就去了悠悠家，结果看到门大开着，有人围观，她父亲正抹着眼泪接受派出所民警的安慰——

一个午觉起来，女儿卧室的门窗都好好的，鞋子和书包也都还在，人却凭空失踪了！

警方进行了很多调查，也找路一言等同班同学问了话，但始终没有找到逢悠悠的踪迹。

逢悠悠失踪事件就这样成了一桩悬案。

双重打击之下，路一言的学习成绩暴跌，甚至逃课——

但优等生逃课也干不出什么，他只是坐在长江边，看着滚滚江水东逝而去，想起爸爸妈妈每次回国总要带他去看看江边的变化，想起从小就和逢悠悠一起在江边玩沙玩水……

他想起喜欢的小说里的一句话，“人活着就是看别人死亡”，可他总以为自己还没到那个年纪，他无法接受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这时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逃课就来这里？还挺诗意的，别人逃课都去游戏机房呢。”

路一言回头一看，发现是班主任，还背着他那把大吉他，费劲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和着江水拍岸的声音，班主任给路一言唱了很多歌，讲了很多道理，成功帮助他走出了低谷，拼命学习成了让他忘记伤痛的最佳方式。

他觉得妈妈和逢悠悠都在天上看着自己，坚信自己只有以最努力又最遵从本心的姿态活下去，才能经得起她们的凝视。

“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自己找到了新的人生意义，那就是成为像班主任一样优秀的老师，帮助更多孩子。寒暑假的时候我尽量安排时间去偏远地区支教，也是为了实现这个梦想，而且，这么做也会让我想起父母。”说到这里，路一言的嘴角又泛起了含义复杂的微笑：

“至于南极，去年，我收到了学生从南极寄来的明信片。我自己再攒攒钱，应该也够一趟寒假南极之旅了……时代在进步，冰穹A都已经被征服了，我们也不一定非得成为科考队员才能去南极，以旅游的形式去，也算是变相实现愿望吧。

“不过，还是谢谢你的颈枕，因为旅游档期只会安排在暖季，不可能看到寒季长夜才会出现的极光。”

“我明白了。”逢悠悠低下头，觉得有点难过，“以前爸爸跟我说，大家的想法都会变，不是每个人都会一直惦记着小时候的梦想……我觉得我那时候都不小了，我还不信呢……”

“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路一言拍了拍逢悠悠的脑袋，“我要说的重点是，如果你回到1999年，改变了我的人生，那谁来帮助那些本该由我帮助的孩子呢？”

逢悠悠转过身不看路一言，抽了抽鼻子，看来是要哭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响起了摩托车引擎不怀好意的轰鸣声。

逢悠悠诧异地抬起头，发现他俩已经被一群一看就是强盗的男人包围了。

有人用枪指着路一言，他被迫举起了双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来。

现在怎么办？

逢悠悠飞速琢磨起了自己腰包里有哪些可利用的道具，还有鞋底下的特殊装置……

她想装作身体不适弯腰的样子去碰鞋底，然而对方十分警觉，马上有一颗子弹从她身边擦过，她只好连忙也举起了双手。

再然后，他俩就被塞住嘴巴捆住手脚抓回了不知在哪个山沟里的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