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问道:“爹,您就不怕史书上留下骂名吗?”
听到这个问题,朱元璋原地不动,就那样静静看着朱标,一直将朱标看到后脊背发凉。
“爹,这么看我干什么?怪渗人的!”
朱元璋道:“标儿,你知道那些官员最擅长什么吗?”
“什么?”
“用道德来要挟一个人。”朱元璋道:“对于整个国家来说,用道德匡正人心,这不是什么坏事。”
“但对一个皇帝来说就未必。”
“为盛名所累的皇帝多了,就是因为一个史书上的好名声,对官员百般放纵,甚至到了姑息的地步!”
“宋仁宗就是典型的代表,咱看史书觉得他没意思透了,要是咱的太子早废八百回了。”
“但他就是对文官好,所以名声也相当好!”
“你问咱不怕史书上怎么写吗?咱脸皮厚,不在乎那个。只要能给大明天下打出万世太平的江山,就算那些文人再怎么骂,咱死之后太祖这两个字也肯定跑不掉。”
“有这两个字就够了。”
“标儿,你以后也不要将盛名看的太过,这样会拖累自己。”
“一件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为了一点名声四面讨好,温情脉脉,这样的人咱看不起,除了穿的好一些,本质上和乞丐没什么区别!”
朱标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朱元璋拍拍他的脑袋:“咱让宋濂当你的老师就是为了拉拢天下读书人,你未必能学到什么,但只要将他立在那里,你的名声就不会坏。”
“懂吗?”
朱标言道:“多谢父皇。”
朱元璋哈哈一笑:“咱爷俩,那么客气干嘛?”
隔壁房间,陈雍继续讲道:
“下面开始说第三个问题,经济学主要研究什么?”
“在我看来,经济学共有三个基本问题。”
“怎么生产?”
“生产多少?”
“为谁生产?”
“这三个问题看起来简单,里面却蕴含着无穷的奥妙。”
“前两个问题决定能为天下创造多少财富,而最后一个问题则昭示如何分配这些财富。”
“最后一个问题的处理将会有一个反馈,反作用于前面两个问题。”
“一个理想的朝廷,则会根据那种反馈来调整前面两个问题的答案。”
陈雍抿了口水润润嗓子:“是不是听起来有些绕口?”
“我拿一个具体的案例讲讲你们就明白了。”
陈潜夫身旁的学子忽的举手,陈雍示意他说。
“就拿盐来举例怎么样?”
陈雍点点头:“当然可以。”
“经济学的原理适用于天下所有事物。”
“我们就拿盐来说,怎么生产?”
“方孝孺,你来说说怎么生产?”
听到点名,方孝孺站起身来,说道:“先生,两淮盐场主要采用的是煮盐法,福建采用的是晒盐法,四川自贡采用的同样也是煮盐法,只不过他们的盐卤不是来自于海水,而是来自百丈深的竖井。”
“两淮煮盐烧的是草木,自贡烧的是灶气。”
所谓灶气,就是天然气。
能说出这么多,方孝孺显然下过一番苦功。
“先生,我说的对吗?”
陈雍言道:“对,但这不是我要听的答案,你所说的是从工具方面来考虑,我要听的是从经济学方向来考虑。”
“怎么生产,答案很简单,以越来越低的成本生产!”
“晒盐比煮盐成本要低,那就采用晒盐法。”
“铁模铸炮比泥范成本要低,那就采用铁模铸炮。”
“可怎么样使成本变低,这里面就有说道。”
“有没有比晒盐法更好的法子呢?”
“肯定有,但却不是我们空想就能想出来的,需要经验丰富的人长期总结实践!”
“那些经验丰富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总结实践呢?”
“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
“假如他们就是为了完成任务,每天拿着固定的薪水,无甚激励,则敷衍了事就是常态,绝不会有什么总结发展的事情出现,经济学的原理,不会因人的妄念改变而改变。”
“生产多少?”
“答案就更简单了,洪武三年户贴统计,天下共计四千六百余万人。”
“每人每天需盐半两,一年就需刚好三百万引盐,这也正是皇上设置灶户生产三百万引额盐的数据来源。”
“生产多了有没有用呢?当然有用,这又是供应和需求的关系。”
“假如市场上有四百万引盐,盐的价格自然就会下跌。”
“有人说,生产多了不会卖不掉吗?”
“当然不会!”
“中原这片大地饱经沧桑,水旱荒涝此起彼伏,人们早就研究出了长时间保存食物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