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是点点头:想哭就哭出来吧,总是憋在心里会很难受的。
林向南明显愣住了,他问道:
“我为什么要哭?”
“因为你被处罚了呀,而且这么严厉,是个正常人都不能接受。”
“合着我不是正常人,是神经病呗!”林向南打趣,又正色道:“我问你,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可以让它消失吗?”
“当然不能!”
“好,那我再问你,处罚已经下来了,还能不能再收回去?”
“这个……”方绍航沉思一会,理论上可能,实际操作……还是不行,毕竟许多学员当时都是此事的见证人,向南也已经供认不讳,可谓木已成舟,没有任何办法了。
只好答道:“不能。”
方绍航答完问题后发现好兄弟不悲不喜的看着自己,一时不明所以。
林向南拍拍他的肩膀,豪迈的说道:“既然如此,哭有何用?悔有何用?
不如认真想想这次为什么会犯错,下次能否引以为戒。
同时吃好喝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踏上新的征程,否则一直深陷其中劳神伤身,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总之就一句话,人要往前看!”
林向南说完大口吃起了馒头,一边努力调整思绪,尽可能让自己的心情好上一些,他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而是活生生的人,也会开心,也会失落,同样也会难过,尽管当下遇到了挫折,但他始终坚信,挺一挺,困难总会过去的。
众人默不作声的听完这貌似是人生哲理的一番话,细细体会,竟都是有所感悟,不由得脸上露出了笑容,连日以来的压抑和劳累一扫而空。
夜里到了熄灯时间,万籁俱寂,林向南很快进入了梦乡,明明今天发生了许多事情,有些场景甚至是惊心动魄,比如说看见祝子龙口袋里的手雷掉出来的时候,但他却是睡的很沉。
平时睡觉从来不打呼噜的他破天荒的打起了呼噜,被惊醒的众人面面相觑。
“其实我挺敬佩向南,敢作敢当,没有半点优柔寡断,不像我,跟心仪的女孩子表个白都紧张的直冒汗。”
任玉则文绉绉的背诵几句诗词来形容林向南:
“遇横逆之来而不怒,遭变故之起而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此之谓淡定!”
“向南的人生阅历、社会经验都极为丰富,比起成熟的中年人也毫不逊色,我们要向他学习!”方绍航如此评价道。
这些学员或许没有意识到,林向南会在此后的艰苦岁月里,逐渐成为众人的主心骨。
第二天上午,五班全体学员像是主动约定好似的,吃完早饭没有第一时间去训练场集合,而是簇拥着将林向南送到了禁闭室。
他简单的拎了一个背包,里面装着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无论身处何地,都要保持整洁的仪态,这是作为绅士的基本风度。
禁闭室在术科教学楼的最顶层,此地位置偏僻,平时鲜少有人走动,正是关禁闭的绝佳之处。
同门口警卫确认身份后,林向南闲庭信步般踱进房间,四下随意打量着,墙壁镶嵌一扇两开的窗户,夏风徐徐,靠窗一张铺着干净被褥的单人床,除此之外房间别无它物,只剩下未上浆的水泥地。
林向南微微愣神,突然冲站岗的警卫喊道:
“班长,能不能搬把椅子进来?不然朋友来了没处坐!”
他在军校人缘活泛,相信肯定会有人来探望他。
门外警卫长时间的沉默,估计是初次遇见这种情况,接着往里探头,毫不留情的打击道:
“都蹲禁闭室了还想见朋友,你当这是你家客厅啊!
没有!生菜瓜子!”
我都快毕业了好不好......林向南瞥瞥嘴,老兵油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房间寂静的像是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军旅影视剧中修理刺头兵的常见办法就是关禁闭,几天蹲下来,保证治的服服帖帖。
因为人是社会性动物,长时间与外界隔绝会产生极大的孤独感、焦虑感,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发时间,照这样下去没几天就得疯掉。
但作为一个过来人,林向南却有自己的应对措施,就是锻炼,打太极。
他的太极是在多年前跟杭城某座寺庙里的一个上了年纪的武僧学习的。
那年二月十九他代表生病的母亲去寺庙后山顶拜佛求神,卧在树杈间的老和尚灌一口葫芦酒,对他说:
“小伙子,我观你骨骼清奇,天赋异凛,不学功夫白瞎了,跟着我练太极吧!”
林向南觉得这和尚很另类,再加上自己也有学习的念头,鬼使神差答应了。
此后他吃住都在寺院的禅房,按月给师父交钱,主要是伙食费,空中飞的、河里游的、地上跑的那段时间吃了个遍。
师父自己也喝酒吃肉,他常讲:“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而今光阴逝去,曾经的武僧传奇也已销声匿迹,好像从未来过人世间。
门口警卫正无所事事的抠手掏耳,纪少卿走了过来,掏出两盒哈德门,客气的说道:
“里面是我的学生,我想进去看看他,兄弟可否通融一下?”
这名警卫平时见过纪少卿,知道他是军校的长官,现在又给香烟哪有不让的道理,连忙殷勤的打开门:
“您请进!”
纪少卿轻轻点头,跨步而入,对正在运动的林向南微笑道:“向南,我来看你了。”
“班长!”林向南一见来人喜出望外,他想过会有朋友来看他,却没想到是纪少卿,说着招呼班长在床边坐下。
“我昨天开完会听说有学生持械斗殴,还是我们三连的,傍晚又看见公告,方才知道是你,这不寻思着过来看看!”
林向南闻言顿时脸红不已,本来还幻想着军校面积大、人员又多,不一定都能看见公告,这下可好,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林向南的反应纪少卿尽收眼底,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笑着安慰道:
“别在意,不打架不男人,打了架挨了罚才知道什么叫成长,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但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关禁闭吧?怎么样?能适应吗?
如果不行的话我给警卫嘱咐一下,让他们适当的照顾照顾,你也能舒服点。”
毕竟禁闭室和宽敞明亮、铺着地板的学员宿舍相比确实太简陋了,在这里待的时间又不短,长此以往人会感觉非常压抑,伤害身体,也影响精神。
林向南心头一暖,暗道班长考虑的真是周到,然而还是委婉拒绝:
“我能适应,再说本来就是受罚之人,哪有资格奢求其它,不戴手铐、脚镣就已经很不错了。”
黄埔军校成立初期学员被关禁闭是需要戴手铐和脚镣的,这两样东西都是铁铸成的,加起来的重量有九公斤之多,因此被罚之人往往都是苦不堪言,行走移动都极为困难,惨状堪比监狱里的重刑犯,后来相关部门考虑到人性化和形象问题,才下令取消了此项规定。
纪少卿点点头,也不再强求,话锋一转道:
“今天我来找你,是想谈谈关于祝子龙的事情,让你今后面对他心里有个底,关于祝子龙,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林向南沉吟道:“据说他爹是交通部的局长,姑父是高级将领,总之是个有背景的人物!”
在此之前他同祝子龙没有任何交集,这些都是他本人透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