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光芒在厄金莱恩的眼中逐渐变得暗淡。他感到意识正在随着流淌的血液消逝,从自己残破的躯壳中挣脱。
他感觉到从观众席上传来的欢呼声,但这一切并不属于他。他拼尽全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布莱恩正在迎娶属于胜利者的欢呼与荣耀。
本就如此。
他感觉到急促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但声音却越来越模糊。
变形扭曲的头盔被粗暴地卸下,与之一起暴露的还有自己的脖颈。尖锐的针头刺破了涨红的皮肤,一股冰冷的激流融入了自己的血液之中,将本已流失的意识再次拽了回来,令本将陷入黑暗的厄金莱恩重获清醒。
至少是清醒了一点。
手臂的装甲被破坏性地拆开。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被布莱恩轻而易举连甲带肉削去的臂甲在切口处甚至已经有了融化的趋势,被巨力挤压变形的臂甲得依靠工具才能将其与身体剥离。
止血喷雾覆盖在了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红肉与断骨切面,如同群蚁啃食的痛楚伴随着搔痒直入灵魂,沾染血污的白净断臂被熟练地绑上绷带。
凹陷的胸甲被分离,失去了压迫的肺叶贪婪地扩张着,将捕获的氧气输送向全身。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托住了他的后背。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抬离了地面,在一双双大手的支撑下躺到了担架上面。
有东西覆盖在了厄金莱恩的脸上,遮住了太阳那透过皮肤而赐予他的怜悯。他瞬间便知道了这是什么,这是天空中飘落的彩带。
为冠军欢呼而降下的彩带。
他睁开了眼睛,透过血与光看到了那纷纷飘落的各色彩带,落在布莱恩的肩头,像是为冠军披上的五彩长袍。
但这一切与他无关。被千万人所注视、欢呼的是布莱恩,那是真正的雄狮,而他不过是一条被打断了脊梁而被狼狈救走的野狗罢了。
所谓的狮王幻梦,从来都不属于他。他并非是传奇,而是布莱恩造就传奇终章的道路上的最后一台阶梯。
“会感到怨恨吗?”一道询问的声音从担架旁传来。厄金莱恩转过头去,跟在担架旁的是一名少女,胸口处的金色光环徽章表明着对方的国籍。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注视着台上那风光无限的冠军,而是看着自己那破败的身躯,问出了令自己感到疑惑的话语。
“怨恨吗。”厄金莱恩开口道,血腥的气息从喉中漫延。“为什么要怨恨?失败源自于自己的无能,而不是对手的强大。”
“无论是力量、速度、技巧、意志还是经验,我都不如他。他赢得堂堂正正、正大光明,我又怎么有资格去怨恨对方?要怨恨也是怨恨自己实力不济。”
“你是这么想的?”安蒂斯娜跟在前进的担架旁边。“那你不还是在怨恨吗,怨恨着自己也是怨恨啊。”
“什么?”
“你没有放下这场失败吧,只不过我以为你会怨恨你的对手,但我现在发现你还是个内向自卑的孩子。”
“孩子?”听了安蒂斯娜说的话,厄金莱恩气的试图坐起身来,但却被一旁的医生用力按倒,重新躺回担架。
“你已经足够努力了。”盯着被血染红的双目,安蒂斯娜安慰着厄金莱恩:“独行的年幼狮子被成年的角马驱赶的狼狈不堪是很正常的情况,更别提击败这只幼狮的是另一只正值壮年的狮王。”
“没人会否认你雄狮的身份。”安蒂斯娜并非是在安慰,而是仿佛在称述事实一般说着。“即使在你登上角斗大赛之前,你那‘黄金狮子’的称号也早已被广大的观众们接受。更何况你只是与冠军失之交臂,作为仅位于冠军之下的亚军,你依旧是距离冠军最近的角斗士不是吗?”
厄金莱恩闭上了眼睛。
担架被送入了手术室,直到大门被关闭的那一刻厄金莱恩也没能给安蒂斯娜一个满意的答复。
“终究是被困在鸟笼里长大的孩子么。”安蒂斯娜摇了摇头。假借天辉帝国大皇女的虎威吩咐完医护人员为厄金莱恩提供最好的医治,给他们留下一个国际友人对他抱有很大兴趣的印象。结束后她便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离开,对于这位被国家灭亡而被逼着走上这条道路的前子民,安蒂斯娜自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外界的欢呼还未结束。作为冠军,布莱恩本该在赐冠后还得在治疗伤势后,参与到一场庆祝夺冠的庆典游行。但布莱恩赢得太过漂亮,他甚至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擦伤,因此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治疗可以直接参与到庆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