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章 前世(1 / 2)机械纪元:日落之后首页

地点:中国苏州

日期:2035.01

黑格尔——密涅瓦(Minerva)的猫头鹰只在黄昏时飞行。

不少人,往往在经历过痛失之后,才会深刻反思,在经历过痛败之后,才会涅槃新生。哦,也有些人还没来得及反思就噶了。

老杨今天比较烦。

他在一个月前才喜提打工人的终极礼包——退休证明,当时想着终于可以混吃等死,享受阔别已久的无忧无虑自由生活。自打上学起,他就觉得自己变成了牛马,戴上了枷锁。作为一个平凡普通的螺丝钉,被社会耐心的打磨了几十年。现今终于卸下包袱,还没来得及细品悠闲人生,却提前搭上了开往熔炉的列车。

上天给他安排了个彻底大解脱。好么,肉体不久也一并解脱了。

入夜,空荡的深色极简客厅里,米色的圆茶几边,一只高脚杯中躺着小半杯红酒,桌下零散的横竖着各种老款式的酒瓶,瓶身仿佛隐现着岁月的年轮,这一地的酒大多已开封却没喝几口。

杨逍歪斜的靠在深灰色的懒人沙发上,出神的注视着半空中的3D全息投影,心里想着不知道养老保险能不能化成纸钱烧到另外一个世界,他可是交的足额,不过相比于纸钱,更喜欢锡箔做的元宝,或者地府开始流行支付宝了?

投影自早上展开体检中心推送的消息后就一直没关闭,上端显示着四个黑色大字——体检报告。它的下方两三段文字中,有一行格外醒目的红色小字,仿佛在空气中肆散着浓重的血腥味——脑部胶质瘤四级。

杨逍摇晃的吃力撑起身子,踱步到阳台,眺望远方。已经过了0点,但远处的高架在霓虹下依旧车流滚滚。左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抖出一根华子,叼上,右手微抖的点着。倚靠窗边。楼下幽暗的树影中,隐约着死神的身影,一首歌仿佛回荡在耳旁,“爱情来得太快好像一场龙卷风,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有的时候病情来的更加猝不及防,如同不讲道理的七八级地震,瞬间震塌了自己的世界。

“不讲道理啊!”一地烟头,往事如同窗外远处的建筑,在烟雾与夜色中若隐若现。

人往往在工作时怀念校园时光,中年时怀念青年时的胶原蛋白和发际线,老年时怀念中年的吃喝玩乐,晚年卧床时怀念在河边垂钓伴着清风和日月。

如果生命即将终结那刻,自己会怀念什么?父亲出门时微驼的背影,母亲夜灯下织打着毛衣,妻子抱着孩子轻声哄睡......无数画面不断浮出脑海,又如缥缈的烟丝一般,消散在夜色之中。

如果还有一天可活,想和谁在一起?

如果还有一月可活,想做些什么?

如果还有一年可活,想去哪里?

如果往往没有如果,人总在老地方跌倒,一遍遍重复着自己或他人的事故。

有人说父母是和死亡隔着的一堵墙,也许这堵墙消失太久,杨逍反而生出乳燕归巢的释然。

杨逍皱了下眉,有点烫手,手上的烟没吸几口又燃尽了。火光微闪,下意识又点燃一根,索性叼着,依旧看着远处车水马龙,思绪也随着隐约的车尾灯带到更遥远的地方。

三岁那年,他久久的盯着柜顶的巧克力,嗦着大拇指,认为人生最幸福的事,就是吃巧克力吃到饱。

六岁那年,他和小伙伴们玩过家家捉迷藏,感觉一起玩游戏是最幸福的事。

九岁那年,他在学校风筝节,看着空中自己亲手做的巨大狰狞的蜈蚣风筝,在一片不可思议的惊呼中品味到云朵般的快乐,也许快乐就是幸福?

十二岁那年,他桌角一摞书的上层,压着一张张满分的试卷,云淡风轻的看着周围羡慕的同学,觉得幸福也许来自比较。

十五岁那年,在放学的路上,陪着一个高马尾的女孩一起回家,幸福是那偶然擦过的眼神和久久的笑容,巧盼若兮,那一刻真希望路能永远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