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從病床上清醒過來,阿雪就从未离开我身旁。清晨睁眼时,床头的花瓶已经装进了沾着露珠的花,可怜可爱的情人坐在我的床榻,一遍又一遍轻柔地抚摸我的脸庞,凑进我身边吐露心声和伴侣间的耳语。
“你爱我吗?”
她不停的,迫切地红着脸问我。
“我爱你。”
我微笑着。
*
侧躺在她的膝上沉静地发呆,有种不该置与此地的不安,怀揣着难以言喻的悲伤,双眼僵直地盯着前方,纵使听到阿雪可爱的话语後,条件反射性地笑起来,眼球也震颤翻滚不出一丝湿润。
凝视阿雪真诚的笑容,依存在彼此身边,卻似滚烫的热水從相牵的手心开始蔓延。她总是在向我输出自我的感受,那份美好的情绪自从我渐渐丧失之后已经成为让我感到不适的东西,甚至心里生出卑劣的想法:她炽烈的爱是否掺杂了對身体愈加虚弱的恐慌?面对“能否拥有未来”的茫然,促使在我身上寻爱,假使找不到支持她的力量,是否就会离我而去了?阿雪也看不甚清在真挚爱意下的自己,若叫我将这痛苦和纠结告诉她,也只會使年轻的恋人露出不解和紧张的表情來。保持着怀疑闭口不谈,只能放任悲剧的展开,结局或许只凭时间推进。
阿雪和我一样穿上了浸满消毒水味的病号服,她日渐苍白虚弱,眼里的爱意也愈来愈盛,是以我永无法给予相同情绪价值的浓烈感情。当她形如枯槁般的手扯住我的衣角,就仿佛极力桎梏了一个濒临死亡的世界,年轻的脸庞迅速失去活力。我每日都胆战心惊地拥抱她瘦弱的身躯,灵魂卻飘至远处,无言甚至庆幸地注视她的衰败,又每每為这样不适宜的想法而自我厌弃,面上始终麻木地安抚恋人的不安。阿雪也似有察觉,我们常只是安静地躺在自己的病床上,就像两個陌生人一样度過月圆的夜晚。
我听到细琐的被褥耸动声,转过头去看,阿雪侧着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我在想我要穿什麽样的嫁衣…”
“為什麽想到这个?”
“我下午做了個梦啦,我梦到我们结婚了……但是没有婚礼,為什麽呢?难道我潜意识不想要婚礼吗?”
“阿雪想要什麽样的婚礼?”
“在教堂里面?我也不知道呢,從电影里看到的,我唯一——看過的婚礼,堂姐還穿的白无垢呢,大家都坐得规规矩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