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不大的关门声,整个病房又重新安静下来,季光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D先生,有些紧张的问道:“所以你是不是勾我魂的人?”
奇怪的感觉再次萦绕在D先生心头,他不是没见过病床之上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对于异常出现的生物感到格外的恐惧,也许是未知塑造了更大的恐慌,“是幽灵!”——他们曾这样称呼D先生一类的生物。
但这个男孩不同,他并不表现出太多的害怕,好像只是略微有些紧张。更特别的是,他身上泛出蓝灰交织的颜色在D先生眼中格外耀眼,那是带着绝望的悲伤,对未来不带希望的人才会拥有的颜色。
“不是,你也没那么重的伤让我带走你,不是吗?”有些恶趣味的,D先生倒也想把自己营造成勾魂使者的形象。但D先生微微扬起的嘴角暴露了一切,男孩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一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也露出一丝微笑,开口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D先生还未回答,旁边病床陪护的大妈看不下去了,她伸手到季光的眼前晃了晃,似乎在确认着什么,随后开口道:“孩子,你在和谁说话,你身边可没人啊?”
季光一愣,随后不可思议的看向D先生。D先生一副我早已了解的样子,开口说道:“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好奇你能看到我了吧,正常的人是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说话的。”
大妈看着季光目光呆滞的盯着某个地方不语,心里感到有些慌张,生怕季光有什么后遗症日后赖上她,也没有多言就退了回去。
“行了,你先好好养病吧,也不要和我说话了,我来自另外一个地方,出于好奇才跟着你。”D先生说罢便闭上了眼,整个医院在他的感知下充斥着各种颜色,有愤怒的红色,当然也不乏喜悦的绿色,但是最常见的还是悲伤的蓝色。
“咦?这股感觉?” D先生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情绪,他顺着情绪的来源穿过医院的病房门,来到走廊,看见原本说着离去的伯母呆在楼梯的角落,无助的哭泣着。
透过锃亮的手机屏幕和老人专用的大字模式,D先生很容易的便看到了先前聊天的内容,大伯在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在另一家医院昏迷不醒,有好心的邻居通知了伯母。麻绳专挑细处断,没来由地,这句话从D先生的心底冒起,这接连的打击让伯母本就萎靡的精神更显不振,为了不打扰到季光的恢复她选择了隐瞒,一个人来到楼梯口发泄。
过了一会,情绪有所恢复的伯母抹了一把脸,步履匆匆地走出医院。随后过了十分钟,另一个显得有些慌张的女人走进医院住院部,向前台问了病房后便向着D先生所在的地方走来。
“这想必就是这个小孩的母亲了吧。”D先生这样想着,收回了自己的感知,重新睁开眼,却发现季光在直勾勾的盯着他。
“别看了,你妈妈来了,收回你那吃人的目光吧。”D先生略微调侃的说了一句,“你又不是人,怕什么。”嘟囔着回了一句,季光还是收回了目光,复杂的看向门口的方向。
从季光记事起,母亲的形象是既模糊又清楚:她是早出晚归的疲惫模样,每天只能看到母亲上班去留下的拖鞋,孤孤单单的摆在家门的一旁;她也是在父亲醉酒耍酒疯时护在季光身前的模糊身影,泪水使得季光的眼看不清一切,记忆也随之黯淡……
季光用力闭了闭眼睛,将这些复杂的情绪和回忆从脑海中抛去,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开了,随之映入其眼帘的正是母亲焦急憔悴的面容。
“季光,你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痛不痛啊?”正说着,母亲来到季光的病床边坐下,伸出去的手在看到季光身上的吊针后一滞,又转而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几个橘子来。
一行清泪从这位母亲眼眶中涌出,却在她起身倒水后不见了泪痕。
“妈,我感觉好多了,你别担心。”季光看着疲惫的母亲,有些心疼地说道:“妈你也别太拼了,我长大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母亲笑了笑,把刚剥好的橘子向季光嘴里塞去,说道:“好,妈等你长大好好享福。”
D先生感慨地收回了目光,他飞到窗边向着外面看去,繁华的人类世界车水马龙,无数的钢筋水泥矗立其中,却不知季光能以何种面目取得他所想要的一切。
D先生摇摇头,太久远的事情,就不去想了,免得伤脑筋。